黃叔口中的老地方,
是我們剛到這裏時候蝸居的橋洞,可惜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等了三天也沒見到黃叔說的那個人的影子。
我蹲在寒風中瑟瑟,抱著手機中爹娘和黃叔的照片淚流不止。
“想報仇嗎?”
一個悅耳的女聲響起。
我下意識的抬頭,便見到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女孩子站在了我的身前,她個頭兒很高,皮膚很白,雪花落在她的肩頭,似乎要與這天地間的白雪融為一體。
她......
就是黃叔要我等的人?
“我要報仇!我恨不得立刻就殺了他們,給我爹娘,給黃叔報仇雪恨。”
我咬著嘴唇,沁出了血,我定定的看著眼前天仙一般的姑娘,一字一句的說道。誰知,姑娘伸出一雙潔白如玉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尚在遲疑。
沒想到姑娘抿著嘴,隨即狠狠一巴掌就扇在了我的臉上。
那是我和她的第一次見麵,也是她給我上的第一堂課,是為了告訴我,再大的仇再深的怨,沒有足夠大的拳頭就隻能忍著,否則就要挨打。
我的臉肉眼可見的腫脹了起來。
隨即,姑娘伸出了手,朝我彎眉一笑,如百花盛開。
“我叫秦小茹。”
那是我和小茹姐的頭一次見麵,雖然她從來都不讓我叫她姐,她的跟腳我也並不清楚,但我明白,小茹姐一身本事讓我驚為天人。
說起來我們老白家的傳承在偌大的江湖中也算頂尖,雖然白家人不再倒鬥,但往上數三十年,那白家的摸金校尉也算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
但我卻知道,我們白家的本事,比不上小茹姐一絲一毫。
她把我帶回家,讓我吃飽穿暖,而第二日一早,就叫我起來練功。我少年早慧,已然將家中的傳承練了個七七八八。
可小茹姐教我的東西,卻包羅萬象,種類駁雜。
她教我冬日聽雪,夏日辨蟬,她教我舌尖藏針,一心三用,手裏乾坤。她會叫我在人潮湧動的鬧事當中,捕捉到其中稀碎的聲響,也會帶著我為練出一雙火眼金睛,吊藏樓,屬大篆......
本領太多,我很難想象,隻比我大了三歲的小茹姐會懂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可我追問她的跟腳,小茹姐從來都是避而不談。
“該你知道的你遲早要知道,不想叫你知道的,你來問我也不會說。”
“你們白家人金盆洗手,早已不再做摸金校尉,可你白小飛想要報仇雪恨,就不得不踏入這古玩行。”
小茹姐理所當然的轉移了我的注意力,她告訴我,當初我爹娘被算計不小心入了局,而想要破局,就得當的了棋手。
本事再其次,首先要搞懂人心。
說到底,入局出局,想要戰而勝之,無往不利,終究是玩弄人心的把戲。
“鬼疤臉,紅塵女,都是下九流門檻子頂破天的爺,盜門失傳十之八九,除去那些雞鳴狗盜,就剩下幾隻傳承有序。”
“你爹娘鋒芒太盛,不知遮掩,這才入局死的淒慘。而你想要報仇,就要當棋手,而想要當好棋手,就得先學會入局。”
秦小茹的話說的雲裏霧裏,當時我壓根就不清楚其中的含義。
隻是有一句話我聽的明明白白。
想要報仇,我必須要掌握小茹姐交給我的這些記憶,和我原本的家學傳承合二為一,才有資格走上報仇的路。
‘鬼疤臉,紅塵女......’
我跟著小茹姐七年時間,沒有一日,我不再想起這兩個人麵目可憎的模樣。
鬼疤臉的凶狠,紅塵女的薄涼,我不敢忘,我怕稍有懈怠就會忘了我自己身上背負的深仇大恨。
七年後,我學有所成,我掌握了小茹姐交給我的那些東西,甚至青出於藍,連小茹姐都不再是我的對手。
天文地理,奇門雜學,乃至心裏和微表情我都自學到了頂尖,我自以為自己已經有了足夠入局報仇的資格。
而小茹姐卻用一場生動的教學給了上了一課。
直至今日我還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微醺的午後,自從我學有所成後小茹姐帶著我在長安定居開起了一家古玩行,算是我曆練。
不過自我成年後,小茹姐退居幕後,多半都由我在操持。
那天下午,我正靠著大槐樹下的搖椅在樹下納涼,心中琢磨著何時向小茹姐提出離開的要求,學我已經學的差不多了。
俗話說得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我跟在小茹姐身邊七年時間,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男孩,我的本事已經達到了能夠行走江湖的水平。
可每次問小茹姐,她都告訴我要再等等。
這幾天她獨自外出,更是連點消息都聯係不上了,我正在想著,砰砰砰,店鋪的門被推開,隨即一個賊眉鼠眼的胖子賊兮兮的走了進來。
他體重怕是有二百八,可身姿卻很輕盈,我目光微不可查的撇了一眼胖子的手指頭,褐色帶綠,直接開口。
“蘑菇?”
這是黑話,投石問路的意思。
“老板敞亮,我叫金寶,是路過的泥鰍。途中走過貴寶地,吹不得山間風,特意來掏碗香茶喝。”胖子賊兮兮一笑,說著就往店鋪裏竄。
他這話的意思是自己個兒剛從外邊回來,風吹雨大,路過拜神,順便有事相求。
我眯了眯眼,隨即道。
“寶爺大度,可我這廟小接不了大活兒,外頭天寬路闊,泥菩薩各顯神通。”
說完,我伸手一指,就準備閉門謝客了。
這也是當初小茹姐給我立下的規矩,那就是不要輕易入局,更不要輕易去接待一個不知跟腳的陌生人。
所以這店鋪開張了有些日子,我隻做熟悉的包袱軍。
這也是黑話。
也是古玩江湖中行當人才知道的俚語。
古玩這一行,放在明麵上的官盜(考古隊)不少,但像是長安這樣的十三朝古都,三教九流更是齊活。
像是我們這種開了店鋪,憑眼力本事吃飯的,叫做坐地商。
而居無定所,搞到了好玩意就挨家兜售的則叫做包袱軍,這夥人往往居無定所,手裏頭真東西或許有,但素來都是看人下菜碟。
除此之外就剩下啃地皮。
意思是這類人比包袱軍還要不如,後者起碼需要一定的眼力兜裏有一兩件真貨,而啃地皮則是耍勇鬥狠,急了眼,黑吃黑都不在話下。
這三種人我最討厭的就是啃地皮。
而顯而易見,眼前這胖子就是個地痞黨,因為他手上沾著土腥味,他前腳進了店門我就聞出來了。
“別介,小老板,開店做生意,哪有往外趕人的道理。”
“再者說,咱個來這店兒,可是過了橋的。”
過了橋?
“誰?”
我頓時凝眉,開口便問。
“這位。”
聞聲,金寶嘿嘿一笑,手中一揚,一塊破碎的玉石出現在了他的手中。那是一塊拇指大小的玉石,年代看起來有些久遠。
隻是望著這塊破碎的玉石,我的眼中登時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