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少年

當春天的嫩綠開始染上深色的時候，已是夏初了，帽頂山的各種花草蓬勃生長，一片茂盛。這樣的季節對於孩子們來說，可是一個最美好的季節，因為在他們的心裏，也在渴望著一種生長。

董存瑞醒來後，把小衣襟一扣，騎上自家的大黃牛，踏著鳥雀的鳴叫和晶瑩的露珠，開始一路高歌地牧牛去了。這基本上是他一天的開始。

上到半山坡，他把牛兒一放，自己找了一塊平整的地方坐下，哼唱起王平教的歌：

牛兒還在山坡吃草，

放牛的卻不知哪兒去？

不是他貪玩耍丟了牛，

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王二小也是個放牛娃。董存瑞一邊唱，一邊在頭腦裏想，這王二小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是兒童團團長?董存瑞想想，又往下唱：

九月十六那天早上，

敵人向一條山溝“掃蕩”，

山溝裏掩護著後方機關，

掩護著幾千老鄉……

這樣唱著，董八皮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山坡的石子路。

大清早的董八皮來這裏幹嗎？董存瑞心裏頓生疑雲，準是有什麼壞主意。

董存瑞記得王平曾叮囑說：“你們兒童團一定要站好崗，放好哨，嚴防特務、漢奸來搞破壞。”

“他會不會來跟特務接頭？”董存瑞立時提高了警惕。

一臉慌張的董八皮看見董存瑞時，忙堆出一張笑臉：“四蛋，你在這放牛呀。”

董存瑞說：“還放哨呢。”

董八皮裝出驚喜的樣子：“嗬，我忘了，你還是咱們畝山堡的兒童團長呢，小心特務啊。”

董存瑞靈機—動，說：“剛才有個人可像特務啦，可是轉眼他就從那拐到羊角山那邊去了。”

董八皮回過頭問：“哎呀，你沒去抓啊？”

董存瑞說：“他好像還有槍，我這把木頭刀打不過他呀。”

董八皮—聽，泛黃的眼珠子在董存瑞臉轉了轉：“我去那看看，抗日救國，咱們人人有責。”

董存瑞笑道：“用不用我陪你去啊？”

“不用啦，不用啦!”

董八皮也不管山陡路滑，急急忙忙，踩著高高低低的石子就過去了。

董存瑞在他身後唱開了：

正在十分危急的時候，

敵人快要走到山口，

昏頭昏腦地迷失了方向，

抓住二小要他帶路。

二小順從地走在前麵，

把敵人帶進我們的埋伏圈，

四下裏乒乒乓乓響起了槍炮

敵人才知道受騙。

讓這個老狗吃吃苦頭去吧，這個壞家夥，董存瑞越想越高興。

“哎呀，唱得不錯，你是南山堡的吧？”突然身後響起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董存瑞一抬頭，見迎麵一個黑瘦麻稈樣的人從北麵山坡走上來，頭上還流著汗珠子，顯然是趕了急路。—見董存瑞，那人搭訕道：“王二小，那是個小英雄呢。”

“你是哪個村的？”董存瑞問道，“我咋不認識你？”

“我是找你們村長的，你知道他家住哪裏嗎？”

董有瑞一聽是找董八皮的，忽然明白，原來這個人是想在這接頭，看來。這個黑瘦的“麻稈”八成是鬼子派來的特務。怎麼辦?董存瑞的腦瓜立時轉悠起來：現在王平不在村子裏，下山喊人已經來不及，自己抓他?董存瑞下意識地摸摸腰裏的挎刀，這要是真家夥就好啦。

“你是兒童團的吧?”“麻稈”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瞅著董存瑞的木頭挎刀。

“你是特務吧？”董存瑞突然冒出一句半真半假的話來。

“小孩，你不要胡說，我怎麼能是特務，我是找你們村長來的。”“麻稈”倒是有點緊張了，他沒想到這個小不點的家夥居然這麼厲害。

“咱村昨個就抓了兩個特務，讓八路軍全給斃了。”董存瑞“若有所思”地對“麻稈”說，“你和他們長得差不多呀！”

“麻稈”一急，下意識地把手伸向腰際。

董存瑞看了個正著。他想，這個特務有槍，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對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個“麻稈”趕緊滾蛋，千萬不能等到董八皮折回來，等他倆接上頭，那時就難對付了。

董存瑞說：“你不是特務，那就走吧，那個門前有棵槐樹的院子就是他的家，不過——”董存瑞思索了一下，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呢？”“麻稈”追問道。

“不過，他家的院子裏現在住了很多八路軍。”

“不可能。”“麻稈”狐疑地看著董存瑞。

“信不信由你，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是南山堡，你去吧。”

“麻稈”忽然變了個臉，裝著親熱的樣子說：“小兄弟，既然村長家住了八路軍，一定很忙，我就不去了，回頭你給董村長捎個話，就說縣裏姓胡的來看他了。”

董存瑞說：“你還是親自去吧。”

“麻稈”說：“算了，我縣裏還有別的事，以後再說吧。”

董存瑞忽然向南山堡村口的一片楊樹林子一指說：“看，八路軍在往這走呢！”

“麻稈”一聽，臉上一下冒出冷汗，急忙掉轉頭，匆匆地往來路跑了，“麻稈”連回話也沒有，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太陽慢慢從東邊升了起來，氣欲盡後，南山堡的村子清晰地呈現在董存瑞的眼前，他想起剛才的情景，心裏快活得又想唱歌了。

村子裏的人都已走出來，到地頭開始操持農活了；董存瑞找到牛，騎了上去，唱著《歌唱二小放牛郎》，神采飛揚地往村裏走去。

這天晚上，村子裏傳出董存瑞智鬥特務的故事。原來“麻稈”在返回縣裏的途中，正好被我幾名武工隊員抓獲，消息就是這樣傳到村子裏的。

王平聽說後，拍拍董存瑞的肩，說：“將來八路軍隊伍來了，我送你到大部隊裏去當個真正的戰士。”

董存瑞心裏一喜，說：“說話算數？”

王平說：“我啥時說話沒算話呢？”

“不，那也得拉個鉤。”

“好吧。”王平笑著伸出一個小指頭，和那隻小手鉤著。

這個時候，董存瑞已經把王平當做了自己的主心骨，一心要跟著王平的足跡朝前走。

王平看著董存瑞正在一步步地走向成熟，變得更加機智、勇敢，他暗暗為董存瑞的成長感到欣喜。王平忽然覺得有許多話想對他說，在鉤著指頭的對視中，他和藹的目光帶著期望落在麵前這個孩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