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事物

1

黃昏即將來臨

秋草開始從明亮變得枯黃

你在遠方，是夕陽拖曳的黯淡金輝，是天空斷裂的橙色指環

泅渡在波濤之巔，像一隻衰老的信天翁，遠離島礁和海岸，你是桀驁不馴的雲團

2

在夕光中冥想，在冥想中眺望遠方

一隻鷗鳥掠過波濤，用大聲鳴叫帛裂傍晚的寧靜

大雨傾盆而下，潮水湧向岸邊，鯊魚青白的牙齒遺落在沙灘

岸邊踏浪的黑膚少女拾起這枚鯊魚的獠牙，跑回家做成了她胸前的掛飾

我驀然驚悚於這冰冷的事實：在傍晚，一些事物正待複蘇，一些事物瀕臨死亡。

3

大雨過後，太陽把金輝鋪展在海濱墓園的丘頂，晚風漸起

回巢的白鴿帶著濕漉漉的喘息，垂下疲憊的羽翼

今夜，我將從海貝的珠光中垂釣月亮的清輝

在記憶的波濤中拚接久違的船帆、甲板和水手的吆喝

我希望看見不朽的蘭波立於他永恒的醉舟之上

4

我始終麵朝東方，佇立於東方不息的波峰浪穀之間，

像初航的水手，用自己的身體和意誌做遠行的舟楫和槳

但我始終沒有看見運送英國棉花和弗萊芒小麥的詩人。我看見遠方的故鄉。

炊煙在古銅色的傍晚凝成旗幟，在雨中麻雀的叫聲裏變得輝煌，輝煌而憂傷。

我聞到故鄉飄來的桂花香

是的，這個傍晚，一些事物正在消亡，但另一些正變得更矯健，更金輝蕩漾……

2015.08.29於北京

外一章：生命，以高於死亡的悲傷

我每天所見的一切都十分古老，存活太久，或死過多次。死去而後重生，仿佛鳳凰涅槃。

而死亡是為了活著。一種複活，以高於你的雕像，用你的呼吸佇立。

古老的太陽、月亮和星辰，從月球表麵吹過來的風，從太陽黑子傳遞過來的光亮，以及亙古長青的河流和山脈，

都比我活得長久，比我活得蔥蘢。

我的一生，如果沒有鳳凰的歌聲，便隻剩堅硬而幽暗的永夜，

但我活著，以生命朝向夜的靈柩，並以高於死亡的悲傷，為活著的每一個瞬間背書。

2015.08.28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