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交響

1

早晨的時光隻有兩秒

一秒供我睜開眼、深呼吸

一秒容我將雙腳

還給大地

2

更多的時間

不屬於早晨

晨光一閃就遠逝了

我不得不將更多的時間留給抹布、灶台和祖先的墓地

晨曦太年輕

不懂得摸爬滾打的含義

3

每日清晨必須盥洗

潔身、更衣、淨五臟六腑

這盛大的儀式

仿佛結婚生子、擺百歲壽宴

拜佛和參禪也是必須的

但塵世喧囂

煙熏火燎的日子

靈魂的歌聲都是寂靜的

4

一杯咖啡

離我的夢想很近

離不疼不癢的新聞很遠

當生命有了咖啡的顏色和味道

我在深褐色的苦澀裏

窺見了蜜蜂的愛情

5

一陣子，許多車子開過去了

我尚未抵達路口

一陣子，大街上空空蕩蕩

我在寒風裏，把自己站成了燈柱

6

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

我的早晨隻與兩樣東西做伴

咖啡和詩歌

它們一個給我苦澀，一個給我希望

7

電鑽的噪聲又響了起來

一隻灰喜鵲

落在我的小院

我一出門

灰喜鵲就撲騰著翅膀

飛向禿頂的樹枝

我的腳下，黃葉寂寂

它們正一點點地腐爛下去

而玉蘭花的苞子，比昨日更飽滿了

8

練琴者把鋼琴敲得叮當作響

一陣黑色旋風，來自昨夜的安魂曲

而我期待一場盛大的雪

期待一場音符摹寫的白色風暴

這風，必須有高山流水的音質

這風暴，必須有摧枯拉朽的氣勢

9

早晨，終結於電腦屏幕

和屏幕上的一串又一串漢字

它們枯燥、蒼白、麵無表情

它們都不是詩

2015.12.29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