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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地下鐵巴黎地下鐵
姚中彬

第4章

第五天。

上午十點鐘的時候,天才剛剛亮,是個陰天。

外麵漸漸傳來了隱隱的馬達聲,我側著耳朵聽,那聲音越來越清晰,我對他們喊道:“來了來了,快起來!”

我們七個人頓時興奮起來,一齊趴在窗口睜大眼睛往外看著,但是看到車子之後就馬上失望了。開過來的是一輛小摩托車,停下之後,一個卷毛的老外進了屋子,總算他會說點英語。他說今天晚上就帶我們進入德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支圓珠筆和一張臟兮兮的紙,給我們畫了一張簡圖,我們都看明白了。他說下山公路有警察,一邊拿手比畫做槍的樣子,讓我們分散了從山上樹林裏下山,在山下一個路牌那裏集合。車子就停在那個牌子那裏,然後我們坐車到邊境。那裏有條小河,他讓我們自己穿過河,因為他是德國人,所以進出自由。他會沿著河開大概5公裏,從正常邊檢哨口進德國,然後他再把車子開到對岸接應我們。

我們很快收拾好各自簡單的隨身行李,等待著天黑下來。

總算可以離開山上這個陰冷的破房子了,我有些激動。這激動並不是高興,應該還有許多不安的成分——擔心被抓。

那天格外的陰冷,陰鬱的天色籠罩著大地,雖然沒有下雪,但是幾天前下的雪都被凍住了,走路的時候很滑。那個老外特別強調不要走在一起,我們就分開下山了。和尚衝在前麵,隻見和尚一個趔趄,居然滾下去好遠,我們哈哈大笑起來,這樣的場景,居然能夠給不安和恐懼裏的我們帶來快樂。

一個小時後,我們都陸續到了那個公路邊的牌子那裏,就差一個小蘭。等了半個小時還不見她來,知道肯定她找不到路了。那個老外唧唧歪歪罵了幾句之後,讓我們分頭去找小蘭,說兩個小時之後再找不到,我們就下山按原計劃過境。

我們六個人除了顧阿姨在山下等,其他人都分別上山去找小蘭。

“小蘭!小蘭……”

我壓著嗓子喊著她的名字,一邊用剛才揀來的樹枝撥開腳下的雜木找路。

我越往上找越灰心,找了一個小時,我都快到那個房子那裏了,我又從另外的方向斜著下山,還是壓著嗓子在尋找:“小蘭,小蘭……”

我看著手表,兩個小時差十五分的時候,我飛快地衝下山去,我不能被丟下,丟在這荒山裏凍死餓死。

隻是小蘭,你在哪裏呢?

到山下的時候,我笑了起來。

我看到小蘭身上披了一條毯子站在大家中間,不停地打著寒戰。

她沒走多久就轉向了,隻好沿著公路往山下慢慢走,吳一凡找到了她。我們沒有任何人怪她,畢竟,她有身孕,一個人在森林裏迷路了被丟下會有什麼後果大家都清楚。

這次車子又是普通的五座車,我們沒有抱怨,因為麵包車裝了一車人太紮眼了。李明德塊頭大,隻能和三個女人一樣坐著,和尚躺在後麵三個人腳下,我和吳一凡還是蹲到了後備箱。

這條路似乎被廢棄了,走起來很顛簸,我和吳一凡在後備箱直罵娘。

開了四五十分鐘,車子停了下來,我們下了車,麵前是條小河,說小河其實也不小,大概四五米寬,水流有些急。那個家夥用手比畫著告訴我們,河那邊,德國,這個河,不深,就到大腿,蹚過去,等會兒他開車從那邊接我們。

李明德下水試了試,說水很冷。

我對大家說,下吧,手拉著手,這樣好點,說完就先拉著顧阿姨了,他們跟在後麵。

水真的很冷,刺骨的那種冷,我牙齒都打寒戰了。

“媽的!”我狠狠地喊道 。

“閉嘴!”

和尚壓著嗓子喊道,我反應過來,就沒有再抱怨。

我想走快點,往前跨了一大步,誰知道我一踩空,水一下子到了我的胸口。那個老外說錯了,河中間有很多溝,深的地方能蓋到頭頂,而我就踩到了溝裏。

我覺得整個人被電擊了一樣,全身麻木,臉像抽筋了一樣的疼,頭皮發麻。我失去了知覺,往水底下沉去。

所幸的是,顧阿姨的手死死地拉住了我沒有鬆開,她也被我拽倒在河裏,她被嗆到了,掙紮著拚命咳嗽。他們在後麵死死拉住顧阿姨,我被拉了起來,頭浮出了水麵,重新站穩了,咬著牙齒,繼續往前走。

水已經漫到了我們所有人的脖子。

爬上岸的那一刹那,我像是從地獄裏逃了出來一樣,我沒有力氣慶幸自己還活著,他們都凍得不行了,也沒有力氣圍上來問我死活。

我試圖擰幹衣服上的水,但是手沒有力氣,手指僵了一樣,除了眼珠子還能轉,其他都動不了了。鞋子在水裏丟了一隻,襪子也不見了,看到自己這副狼狽樣,心裏覺得自己可憐。

我躺在地上,一隻腳光著,周圍是黑漆漆的森林,我對著天空發呆。高處不勝寒,我看到頭頂上格外清亮的月亮,突然見鬼地想起老祖宗的詩句來,心裏又開始得意了。

得意完了之後我突然想起來,是顧阿姨撿回了我一命,我心裏記著了。

半個小時之後,那輛破車緩緩地停在了我們麵前。

我們上了車,總算找到個遮風的地方,隻是衣服全是濕的緊緊貼在身上,那種糟糕的感覺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剛剛坐穩沒多久,就聽到有輛車子超了過來,外麵響起錯亂的腳步聲和嗬斥聲,我們的車子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我頓時心裏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是警察,我聽到外麵人大聲喊道:“out,out!”

然後他們說了很多嘰裏哇啦我聽不懂的捷克語。我和吳一凡當時害怕極了,都不敢呼吸,當時已經完全忘記了身體的麻木。我們在黑暗裏互相看不到對方,隻聽到心跳的聲音,我心裏在祈禱,躲在後備箱興許還能逃過一劫。

然而上帝沒有額外照顧我們兩個。

有個人走過來,用手敲敲後備箱,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過了兩分鐘,我聽到有人拿鑰匙打開了後備箱,我抬起頭,看到那個帶我們跑路的捷克人一臉沮喪地對我說:“finish, finish。”

我們七個人被勒令雙手抱頭,趴在車子周圍等待警車來把我們裝走。我偷偷看了一下他們,他們都埋著頭不敢動,隻有小蘭不停地想蹲下去。

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我突然想起什麼來!

我們從河裏上來的時候,沒有誰有心思和力氣想到她已經懷孕三個月這件事,看著她痛苦的表情,我跟著著急,千萬不要有什麼壞事發生,我甚至希望警車早點來帶我們走,起碼能到個暖和的地方。

又過了一個小時,我們才一個個地被趕上了一輛警車,坐下以後我趕緊問,小蘭你沒事吧,大家這才朝她看去。我們剛開始說話的時候,前麵的警察就惡狠狠地喝道:“shut up!”

我們都不作聲了。

小蘭強作微笑,告訴我們她沒事。

車子開了兩個多小時總算停了下來,我們像被趕鴨子一樣關進了警察局裏。所幸的是,裏麵有暖氣,我們把靠暖氣最近的位置讓給了小蘭,她終於忍不住說話了:“肚子好疼!”

阿霞叫了起來:“血,流血了!”

我們看到,暗紅色的血順著她的褲子慢慢滴到了地上,小蘭手捂著肚子蹲了下去,我們都站了起來。

警察以為我們要鬧事,好幾個人衝了進來,把我們按住了之後,其中一個警察才發現小蘭腳下的血,他轉身去了另外一個房間,一個長官模樣的警察走進來,嘰裏呱啦說了一堆。

這時候每一分鐘我都覺得是一個小時,心裏像有小蟲子在爬。小蘭的臉色已經煞白了,我們都為小蘭捏了一把汗。

總算,五分鐘後,兩個警察拿來了擔架,把小蘭抱上了擔架抬走了。

警察用簡單的英語告訴我,現在沒有翻譯,明天才有翻譯過來,今晚我們就待在這個房間。我轉達了意思之後,他們便都低下了頭,在那裏老實待著了。

他們一定和我一樣,沮喪,害怕,腦子裏麻木一片。

第二天早上十點多鐘的時候,小蘭被警察帶了回來,臉色像張白紙一樣。

她用微顫的聲音告訴了我們擔心了一個晚上的結果:她流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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