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也點頭應允道：“是啊，現下四月中旬，正是人間四月天，雖說這東北地區還比較寒冷，應該也不至於封山封林，咱們一會就去問，找人打聽打聽汽車站去。”

我們三人吃過了早點，早早就去車站聯係，找車還算順利轉天就有通往黑河的長途汽車，定好了票和座位回去招待所退了房，收拾好了行李便乘車開拔。

沿途很多地方冰雪還未退去，半化的雪水形成無數道娟娟細流，清澈的雪水旁已經有野花開放，汽車行駛在蜿蜒的穿山公路上，偶爾路過還在重建的北黑鐵路工地，工人們熱火朝天的忙碌，更給這北國大好河山增添了一分活力。

坐車時間長了二呆和馬老師都已經在打盹酣睡，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車窗外的白山黑水浮想聯翩，依稀想起祖父給我講起當年寶坻三官廟發生的故事，不知那些被衝散在天津的潰軍曾經在這裏哪個山梁稱王稱霸，當年戰亂時節這片多災多難的土地又出了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如今山川依舊他們又都去了哪裏？想到這裏不禁感慨，輕聲哼起了小曲：“穿林海、跨雪原、氣衝霄漢。”

可能是我想的出神了，這哼的聲音有點大，把二呆吵醒了，他睜開朦朧的睡眼和我嚷嚷道：“哎呦噶嘛了，有病吧，這唱的是哪一出啊？智取威虎山？哥你真是閑的難受，你要是精神兒大研究下地圖，看看從黑河地區怎麼往呼瑪去。”

我笑了一下，看著被他嚷嚷驚起的其他乘客是哭笑不得，心說我聲音大也大不過你，不好意思的和其他乘客報以致歉的微笑，和二呆說道：“你快打你的呼嚕吧，一驚一乍的和詐屍似得，車裏還有別的乘客呢。”

二呆是吧唧幾下嘴，不以為然的繼續睡去，我也不再瞎想，靜下了心閉目養神。這趟車開的時間可不短，不到三百公裏的山路足足開了七個小時，這才到了黑河。

從車站下了車，馬老師有些受不了，找地方嘔吐了半天，我和二呆已經習慣了倒是沒什麼大反應，車站在二道街，這街麵大清朝時候就存在，那時候叫大興街。1947年人民政府為紀念解放黑河光榮犧牲的王肅司令員，將此街改名為王肅街，百姓們還是習慣稱其二道街，街麵上蘇式建築林立還有滿大街的蘇聯遊客，擺著很多自發攤位，集市裏也都是外國友人好不熱鬧，一點不像是邊陲小城，倒像是貿易重鎮，一點不輸滿洲裏。

二呆發出了感慨道：“哎呦，這好地方啊，老馬別吐了，趕緊起來給我講講，這地方怎麼這麼熱鬧，比滿洲裏也不差啊。”

馬老師剛吐完，喝了口水緩緩的說道：“二掌櫃有所不知啊，這黑河可是好地方啊，81年規劃了十街十五路，這是二道街，一道街也就是沿江街，那裏還要熱鬧，和蘇聯的海藍泡隔江相望，這裏原來是內地，黑龍江在這裏分三岔河口，咱大清鹹豐年間和沙俄定《璦琿條約》、《北京條約》把這黑龍江左岸包括烏蘇裏江以北大量土地就給簽走了，黑河也就從內陸變成了邊城，蘇聯的服裝和化妝品質量都不如咱們，所以大量的蘇聯人就過關口來黑河貿易，滿洲裏接待的是西伯利亞、貝加爾湖一代的蘇聯遊客，這裏的大多是從遠東過來的，不過他們有限製，每人隻能換彙七十五元人民幣，給他們定額了怎麼辦呢？他們來帶貨就要用人數來抵充，人多帶的錢才能多唄，一大家子全體出動過江來買東西的也不在少數。”

我說道：“二呆懂了麼，人多是為了多帶錢，一個人頭七十五，平時讓你多看書，看人家老馬，一說起來咱的曆史沿革那是如數家珍，咱先甭聊了，先安頓一下問問有沒有到呼瑪的汽車，沒有直達的到附近的也成，聯係好了咱們也在這市場溜達溜達，興許還能買到好東西呢。”

二呆說道：“還買好東西？上次去滿洲裏那是沒出邊境就先收了個老鼠皮襖，這次買嘛？蚊子皮手套？”

我笑道：“這可不好買，別說現在東北還沒鬧蚊蟲呢，就要鬧了也要辛苦兄弟你犧牲一下，光膀子在野外多站一會，那才能吸引夠作手套的蚊子原料，估計你這肉甜美，問題不大。”

二呆說道：“什麼叫問題不大？蚊子是吃飽了，我也被吸幹了。”

我說道：“沒那個，你見過蚊子叮咬後是癟一塊麼？人家還會給你輸點麻藥呢，都是起大包，到時候你就胖了，最少胖三十斤。”

馬老師笑道：“昔年文正公範仲淹有一首《詠蚊》寫得不錯，飽去櫻桃重，饑來柳絮輕。但知離此去，不用問前程。這櫻桃形容得好啊，蚊子喝飽之時，圓鼓鼓的肚子呈豔紅色，像一顆小櫻桃，如果吸的血的顏色再深些，那蚊子就像大葡萄了。當然，形體上的誇大是說蚊子因為喝得太飽，此時身體很重，飽去櫻桃重麼，它會飛得很慢，很容易被拍死。饑來柳絮輕，是在說它輕飄飄的人生無足輕重，它隻知離去，不問前程，倒也合乎咱們的出生入死的膽略。”

二呆說道：“我怎麼聽著像不知死活去送死呢？老馬你快不問前程吧，咱可是賺錢來的，不問錢哪行？”

我們說笑著找到了黑河招待所，出示了介紹信，連帶打聽了一下車站，到了車站問了問，現下是剛剛開山，發呼瑪的長途最早還要一周後，但當天夜裏有一班順著沿江公路到白土溝林場接工人換班的車，白土溝林場離著縣城還有五十多公裏，我們覺得耽誤一個星期不如先去白土溝，然後徒步也好、換馬車也罷，總之這點距離也不叫個事，一致決定當天夜裏就坐這班車出發。

這一去有分教，那正是：探前因入北嶺，心高欲比天。古秘術難解題，陰溝險翻船。畢竟這一去我們際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