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禦酒房的人已經把此事稟報給皇後了,皇後以為有問題的是高粱酒,讓人去查。”劉常吉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江術特地把桂花酒換成高粱酒,皇後的第一反應是高粱酒有問題,殊不知,她喝的那桂花酒裏才藏著玄機。
“這個江術到底是誰的人?”戚寧山皺眉思索,沉吟道。
“肯定不是陛下的人,也不是程黨的人。”劉常吉這幾日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隻能做排除法。
戚寧山沉默良久,“不管他是誰的人,這一下算是徹底暴露自己了,現在不僅我們查他,程黨和陛下那邊一定也在盯著他。”
“那是當然,加上他和謝鳳君這事兒,全城都在關注他。”劉常吉說:“王爺想怎麼處置他?”
“現在所有人都盯著他,卻沒人真敢動他。”戚寧山說:“再觀察觀察,”他看一眼劉常吉,“你跟他打交道最多,多留心。”
劉常吉點頭稱是,又問:“王爺覺得謝將軍此人如何?若她能為咱們所用,必是一大助力。”
謝鳳林如今對皇室失望透頂,正是拉攏的好時候。
戚寧山搖頭,“謝家人都是死腦筋,隻忠於陛下,更何況太後是她姨媽。”
“可這回祝太後一定也對她甚是不滿。”劉常吉道,謝鳳林拒絕入宮實在太不給天家麵子。
“那也是一時的。”戚寧山說:“謝家姐妹小時候多虧太後照拂,謝鳳林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與此同時,鎮國公府。
大姑奶奶,如今的靖康伯夫人謝鳳梧正指著謝鳳林,“爹娘是怎麼教你的?姨媽和表兄當年對你的照顧和扶持你都忘了?竟然做出這種忘恩負義之事。”
謝鳳林見了姐姐,本來十分歡喜,聞言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謝鳳林難以置信地盯著謝鳳梧,“父親和兄長為了戚家江山戰死疆場,我為了幫陛下控製兵權,在那西北苦寒之地呆了五年,這是忘恩負義?”
謝鳳梧語塞,“當時父親和兄長走後,你就該早點回來。”
“不是我不願回來,是不能回來。”謝鳳林道:“陛下他要掌握兵權,但這事兒派誰去他都不放心,隻能是我。”
謝鳳梧對上謝鳳林的凜然目光,氣勢不禁矮了半截,“......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陛下如願以償坐上皇位,願許你一世太平榮華,這不是你一直向往的麼?”
她無法理解謝鳳林,她為戚珩洲受了那麼多苦,不就是為了幫他坐穩江山,與他相守終生麼?雖然戚珩洲沒給她皇後的位置,她為了戚珩洲付出了那麼多,再退一步又能怎樣?
“我向往的不是這個。”謝鳳林歎了口氣,懶得解釋。
謝鳳梧沉默片刻,語氣稍緩,“林兒,你這回實在太衝動了,就算有不滿,也不該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子抗旨......”
“姐姐。”謝鳳林站起身,“你大老遠回來,就是為了興師問罪?”
“不是,姐姐隻是希望你能懂事。”
謝鳳林聽夠了這兩個字,她走向門口,“時辰不早,姐姐早點休息吧。”
謝鳳梧急道:“謝鳳林!你給我站住!翅膀硬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謝鳳林已經到了門口,聞言回頭,“我現在隻後悔當初太聽你的話,毫無保留的信任戚珩洲。”
謝鳳梧紅了眼眶,“姨媽和表兄對咱們那麼好,咱們無論怎樣報答都不為過。”
謝鳳林扯了扯嘴角,“你怎麼報答的?倒是說來聽聽?”報答的人是父親,是兄長,是她,謝鳳梧什麼都沒做。
“你......”謝鳳梧聲音顫抖。
謝鳳林不想跟她爭吵,推門而出。
冬夜,寒風凜冽,兩旁侍立的仆人都凍得瑟瑟發抖。
謝鳳林卻不覺得怎樣,在塞外七年,早已習慣了寒冷。
“二姑娘,嫁妝單子列好了,要讓大姑奶奶幫忙看看麼?”喬叔走過來,府中沒有其他長輩,謝鳳林的婚事,都得他這個老管家忙前忙後,但他終究是個仆人,很多事不好拿主意。好在,大姑奶奶從安陽回來,估計就是為了幫二姑娘料理婚事的。
“改天吧。”謝鳳林淡淡說,她有些茫然地站了片刻,心裏仿佛有個窟窿,寒風呼呼地往裏鑽。
“我出去一趟。”謝鳳林說著,往後院馬廄走。
謝鳳林騎馬慢悠悠走在略顯安靜的路上。這個時辰城門關了,她隻能在城內逛逛。
她想去雲濟堂找雲禾,到了雲濟堂門口,卻不見雲秩兄妹,小藥童說他們去隔壁街替人接生了。
接生至少一兩個時辰,謝鳳林便沒等他們。
再往前便是醉仙樓,樓內還有不少客人,大多酒過三巡。
謝鳳林騎在馬上,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她此刻很想喝點熱酒,暖一暖肺腑,卻又覺得這種方式隻是自欺欺人。
更何況,醉仙樓的桂花酒根本灌不醉她。
正遲疑,身後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將軍。”
謝鳳林回頭,就見江術緩步而來。
謝鳳林立刻跳下馬,“世子這麼晚還出來吃酒?”
江術看了眼燈火通明的醉仙樓,遲疑道:“想出來走走,不知不覺就到了這裏。”他含笑看向謝鳳林,“將軍一個人來吃酒?”
“和你一樣,不知道去哪裏,正猶豫要不要進去。”謝鳳林笑。
醉仙樓門口的燈籠映紅了江術的臉頰,“需要在下相陪麼?”
謝鳳林打量他,“你能飲酒麼?”
江術抿唇,“能飲一兩杯。”
“那還是算了,”謝鳳林說:“往前走走吧。”
江術頷首。
謝鳳林好奇地看江術,“這麼晚了,你為何一個人出來逛?”
“在家總是被父親叫去訓話。”江術說。
這幾日江文錚見了他就沒有好臉色,連趙氏也不幫著他說話。
“將軍為何一個人出來?”江術側頭問謝鳳林。
“和你一樣,在家有人數落我。”
江術微頓,“是靖康伯夫人回來了?”
謝鳳林點點頭,忍不住歎了口氣。
二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謝鳳林問江術:“你覺得我做錯了麼?”
江術搖頭,“當然沒有。”
謝鳳林盯著他,“你在安慰我,你是最有資格說我做錯了的那個人。”
因為這件事受牽連最多的是江術。
“將軍說的對,我最有資格指責將軍。”江術道:“可是最有資格的我不這麼認為。”
謝鳳林蹙眉,江術如此通透,他一定清楚和自己成親會給他自己和江家帶來多少麻煩。
江術輕輕笑了下,琥珀色的眸子彎出好看的弧度,“人隻會支持對自己有利的事情,帝後如此,你我亦然。”
“咱倆成婚對你有利麼?”謝鳳林問。
江術頷首,“為了迎接將軍,我終於可以有自己的院子了,房中的家具擺設也都是新的,還做了很多新衣服。”
謝鳳林:“......”
江術想了想,又說:“成親以後,爹若是訓我,還有將軍幫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