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鳳林笑說:“你兄長竟連此等疑難雜症都能治,當真厲害!”
雲禾搖頭歎氣,“兄長說這位世子乃先天不足之症,隨著年歲漸長,病情會愈發嚴重,到時候他也束手無策。”
謝鳳林說:“壽數自有天定,能讓病人活著不受罪,已屬不易。”她至今仍未想起安樂侯是哪家,便叫來喬叔詢問。
喬叔聽她問起安樂侯,不由笑起來,“六年前,容太妃五十生辰,先帝想封賞容太妃的娘家,擔心太後不允,便帶著宮裏幾位老太妃的娘家一起封。這安樂侯江家的老夫人,是什麼李才人的堂姐,先帝便給他們家封了一個侯爵。”
容太妃是先帝寵妃,姿容絕世,可惜是個出身卑微的舞姬。祝太後可以忍受先帝寵愛其他女人,卻不允許這些女人的娘家入朝掌權。
先帝為了給容太妃的娘家一些榮寵,隻能以孝道之名,把自己父皇的妃嬪找出來,連帶她們的娘家一起。這下祝太後也無話可說。
謝鳳林隱約聽說過此事,但江家準確來說隻是李才人的堂姐夫家,這關係也太遠了。
“大家都說江家是祖墳冒青煙,原本祖上隻是個縣令,就因為這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混了個侯爵。”喬叔道:“江家大概也知道自己這爵位是撿漏撿來的,很是低調,很少和洛陽其他達官貴人結交,族中子弟有在朝為官的,也都是五品以下。”
如果不是怕哪天丟了爵位吃不上飯,江家人沒一個想入朝做官的。
安樂侯江文錚在吏部任考功司員外郎,他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待了十年,幾次升遷的機會,他都讓給了別人,偏偏他又是吏部的,讓自己保住想要的位置並不難。
每日晨起,江文錚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閉著眼睛讓夫人趙氏替他穿衣。
“今晚不必等我吃飯。”江文錚道。
“又是哪位大人要請侯爺吃酒?”趙氏一邊給江文錚係腰帶,一邊問,按理說江文錚這個位置是肥缺,經常有官員為了升遷來討好他,江文錚偶爾也會給對方麵子,應酬一下。
“陛下設宴給謝將軍接風,都中公侯及六品以上官員均要參加,”江文錚不耐,雖說宮中宴席極為豐盛,但天子在座,誰也沒心思品嘗佳肴。
“這麼大陣仗?”趙氏挑眉。
江文錚冷哼一聲,“謝將軍為國效力,封侯拜相都不為過。”陛下卻想一頓飯就把人打發了。
二人去外間用早飯,卻聽人說:“世子來了。”
江文錚皺眉,“病還沒好,一大早跑過來做什麼?”說著忙讓江術進來。
江術給父母請過安,對江文錚道:“爹,今晚陛下設宴,我也要去。宴席本就是光祿寺承辦,光祿寺官員理應到場。”
“已派人幫你請了病假,你不用去。”江文錚道。
“不好總是請病假。”江術說:“我下午先去一趟光祿寺,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
“這有什麼,你爹就是吏部的,還能降你的職不成?”趙氏坐到江術身邊,把自己的暖手爐塞他懷裏。
“若是讓人知道了,參父親一本,可如何是好?”江術說著,偏頭咳嗽兩聲,早晨天寒,他一路走來感覺又灌了涼風,喉嚨發癢。
江文錚皺眉,自己這兒子今天怎麼突然轉了性子,以前都是能偷懶就偷懶,要不是自己不允,他恨不得一年四季在家躺著。
“我的兒,你看你病的這幅樣子,萬一在宴席上暈倒了怎麼好?”趙氏心疼道:“而且你前幾日不還說,天冷不想出門麼?”
“您放心吧。”江術一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隻要我不亂吃東西,便不會暈倒。”
“你既知道不能亂吃東西,那晚在醉仙樓,為何又吃了魚蝦?”江文錚皺眉。
趙氏瞪一眼丈夫:“術兒不都說了,他不知道那丸子裏有蝦。”
江術低著頭,一副乖乖認錯的樣子。
江文錚歎氣,板著臉叮囑:“外麵天寒,多穿點。”
三人正說話,雲秩來給江術診脈施針。
江術趴在榻上,回頭問雲秩,“謝將軍喜歡吃什麼?有什麼忌口?”
他昨日已經問過雲秩和謝鳳林的關係,知道雲秩父親是鎮北營的軍醫。
雲秩動作稍頓,“世子問這個做什麼?”他發現江術對謝鳳林十分感興趣,一向少言寡語的他,昨天問了不少關於謝鳳林的事。
江術:“今晚宮宴由光祿寺負責,這時調整菜品還來得及。”
雲秩這才明白過來,“世子有心了,可惜我和將軍也不太熟,隻知道她喜歡高粱酒。”
將軍心悅何人?
皇宮內苑,燈影搖曳。
江術老遠就看到身穿紅袍的挺拔身影,一眨眼那人已經上了回廊。
他蹙起眉,加快腳步去追,然而那人走路帶風,連引領她的內侍都跟的費力,更別說江術。
他沒追幾步就微微氣喘,停下腳步緩了口氣。
“江大人,我可找著您了。”身穿青色官服的矮胖男人跑過來,此人正是前天晚上與江術在醉仙樓吃酒的王大人王元富。
“王大人,”江術一拱手。
“聽禦酒房的人說,你讓人把桂花酒換成了高粱酒,這是為何?”王元富皺眉問,那晚二人商議酒宴事宜,江術明明一副不想插手的樣子。
“聽聞謝將軍嫌桂花酒太甜,今日既是為謝將軍接風,自然要隨謝將軍的喜好。”江術輕描淡寫道。
“高粱酒性烈,洛陽百姓都不愛喝,如何能作為宮宴用酒?”
“宮中窖藏的高粱酒不多,隻夠官員們喝,陛下和宮中貴人們仍用桂花酒。”江術平靜道。
“這......”王元富若有所思打量江術。
江術垂眸一笑,“聽說謝將軍這幾日心情不好,若是酒菜不合心意,怪罪到光祿寺,咱們豈不是要遭殃?”
王元富微愣,“你如何得知謝將軍心情不好?”
“王大人呐,”江術有些無奈,湊到王元富耳邊道:“陛下娶了皇後,謝將軍隻能屈居人下。”
王元富反應過來,他沉吟片刻,不過是一壇酒,換了也就換了。
“哎,你身體如何?”王元富又關心起江術的身體,那天晚上在醉仙樓他突然暈倒,當真凶險,王元富現在想來仍覺後怕。
“已無大礙。”江術道:“這回宮宴,沒幫上王大人,實在抱歉。””
江術每次請完病假回來都要這麼說,王元富早習慣了,誰讓人家是世子呢。而且自己幹得多,升遷的機會就多。
二人一同走向擺宴的瓊華殿,京中勳貴陸續到場,江術雖為世子,卻沒幾個人認識他,和王元富默默坐到光祿寺官員的位置,和他爹江文錚隔著幾十個人,而身穿紅袍的謝鳳林則坐在一品大員中間。
不一會兒,帝後駕到,百官跪拜。
戚珩洲擺手道:“眾卿平身。”
“先帝駕崩,朕本無心宴享,但謝將軍為我大齊立下戰功,理應為她接風洗塵,故此破例。”戚珩洲坐於高位,看一眼謝鳳林,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