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心

晚餐時家裏的氣氛有點凝重。為了給女兒餞行，我做了一桌還算是豐盛的菜，但妻子就是提不起胃口，呆呆地坐著。牆邊堆著整理好的行李一箱、一包、一袋。

女兒明天上午才成行，但這凝重的氣氛二天前就在家裏漸漸彌漫了。那天晚飯後，女兒邊拎出那個紅紅的行李箱邊對我說：“爸，車票我下午已經買好了。”就是這句話撥動了妻子那根最脆弱的神經，我看見她眼光一閃，眼神裏發射的是擔憂和惆悵。女兒把需要帶的東西一一的搬出來，妻子坐在床邊，把衣服一件一件慢慢地、工整地折好、疊好，再一件一件裝進了一個一個馬夾袋，再一一的放進了行李箱。她的動作沉緩神色莊重。我知道這衣服裏疊進了她對女兒的萬千關愛，這馬夾袋裏裝滿了絲絲縷縷的牽掛和思念。

照理，家裏的氣氛不應該如此凝重的，女兒上大學已經二年了，獨自來去也許多次了，況且寧波到上海也沒有什麼不安全因素。問題是女兒最近感冒了，連著二晚半夜咳醒了，這又觸動了妻子心靈最柔弱的部位。女兒打小經常因感冒咳嗽引發支氣管炎。雖說大了情況也好多了，但是一個感冒還老是不清不爽要拖個一月半茬的。現在秋涼了，如果感冒引發支氣管炎確實很頭痛，難怪妻子心生擔憂。

妻子愛女兒是嘔心瀝血的，她疼女兒有時簡直到了莫名其妙的境地。在我們住老屋時，牆門裏的孩子一起玩過家家、捉迷藏總免不了磕磕碰碰齲齲齬齬，她一有空閑就會下樓去打著毛線盯著他們，生怕女兒被人欺負了。有一天，她剛下樓不久，就牽著哭哭啼啼的女兒滿臉怒氣的上來了。原來，她下去就看見女兒一個人麵壁而站，其他孩子在院子裏快樂的上著課，是女兒不守紀律被“小老師”罰站立壁角了。這下把妻子氣糊塗了，占著我們的凳子，用著我們的黑板，卻沒有我們女兒玩的份，她一氣就收了凳子、黑板拉著女兒要回家。然而，女兒卻不領情，她甘心受罰，她覺得和小朋友玩才是她最大的樂趣。於是，女兒哭哭啼啼，妻子滿腹憤慨，我是啼笑皆非。

女兒上學了，關心她的學業又成了妻子的一大心病，特別是高中的那幾年，女兒學的課程她是“看看明明，捋捋平平”，壓根就沒法摻和。但她有她的辦法，就是一吃完晚飯就把女兒趕到小房間，沒別的就二個字—--看書。而她呢一會送水果，一會送牛奶，一會送點心。看見女兒埋著頭在學習她出來時對我微笑，如果女兒在耗時間，她衝我發脾氣，說我不關心，養不教父之過。犯“錯”的是女兒，挨罵受訓的是我。她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傾注著對女兒的愛。其實，女兒是反感的，她私下跟我說，媽這樣我真受不了。我曾經委婉地和妻子說是不是給女兒留點自己的空間和時間，招來的是一頓搶白。“你倒好，就會做好人。她的空間和時間以後多了去，現在不給她空間和時間是為了以後有更大更多的空間和時間。”我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有道理，看看周圍，看看高考帶著血腥味的競爭，我無語。

在沉悶的氣氛中吃完了晚飯，女兒打破了僵局。她說媽你放一百個心，同寢室四個人就我身體最棒了，支氣管炎早見鬼去了。妻子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記得吃藥，夜裏睡相好點，現在是秋天了。”這一夜女兒睡的很安穩，沒一聲咳嗽，朦朧中我倒是好幾次被妻子弄醒了，她一定又是摸索著看女兒去了。

到和女兒分開的時候了。我把行李箱、行李包塌實地放在行李架上，妻子又親自用手推了推這才放心。她拿出餐巾紙把那個小餐桌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又用報紙把座椅“啪啪”地撣了好一陣，這才叫女兒坐好。剛坐下她又鄭重其事的把女兒叫到車箱的連接處，向她交代起注意事項。1、下車時別忘了行李。2、記得按時吃藥。3、隨時發短信報告所處的位置。4、下車後打的要記住車子的車牌號。5、到了寢室馬上給家裏打電話。

列車緩緩地起動了，我們頻頻揮手告別，妻子早已是淚流滿麵。列車載走了女兒，也載走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