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向四小姐。”

萬籟俱靜中，冷若冰霜的四個字響起，宛若死亡的召喚催命的符咒。

向朝顏肉眼可見的渾身一僵，身上所有的血液都仿佛瞬間逆流。

臉色無比煞白！

若幹人都紛紛鬆了口氣！

六殿下司徒鈺的笑容也越發苦澀。

他，竟然看上了朝顏麼？

從小到大，他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手的。

“向朝顏，太子殿下喚你，你怎麼能無動於衷？你這分明是大不敬！”蔡雅芝跳出來頤指氣使，就隻差把幸災樂禍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徐貴妃也迫不及待落井下石，“向四小姐，太子殿下看上你當是你的福分才是。你怎麼還推三阻四？”

“向四小姐素有美名才名，不但擁有得天獨厚人人稱羨的絕世容貌，更有滿腹才華，五歲能成詩，七歲便成文。家世背景也是無可挑剔的......”

眾目睽睽之下，是皇後慢條斯理的在火上澆油。

“向海向大人是我朝棟梁，是陛下的股肱之臣，若是向海向大人在這兒，知道是太子殿下心儀四小姐，想必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吧。”

“卻不知，四小姐以為如何？”

好一個捧殺！

這一番話看似是給了她機會考慮，實則是再一次將她推到風口浪尖，絞刑架上。

人在自己的利益麵前，別人的死活都是無足輕重的。

從前她便知道這一點，但今日卻體會的越發深刻。

就因為不願自己的利益受損，便迫不及待推別人下火坑麼？

分明無仇無怨。

人心險惡，何至於此？

向朝顏閉了閉眼睛，指甲深深掐進肉中，極力克製住自己看向司徒鈺的衝動。

半晌。

向皇後的方向深深拜了下去，“回稟太子殿下，皇後娘娘。自古以來，兒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朝顏不敢擅自做主。”

“......”

......

場中再度沉寂。

所有人幾乎是第一時間便齊刷刷看向那個戴著半截和田玉雕麵具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人。

皇後說道，“太子殿下，你看......”

“四小姐說的對，自古兒女婚事，都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決定的。四小姐不好擅自決斷，本王會再擇日請長輩代為去貴府提親的。”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清清冷冷的嗓音，不喜不怒。

可和田玉雕麵具下投射過來的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卻讓向朝顏覺得，無所遁形。

仿似，他一眼便能看穿人心最深處所潛藏的秘密。

隨著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男人一離開，那股強大的威壓氣勢也逐漸消失。

向朝顏也也顧不上皇後娘娘與徐貴妃還坐在上麵了，緊跟著行禮告退，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她不敢多待一刻的地方。

留下一群人，麵麵相覷。

以及六殿下的望眼欲穿。

朝顏......

你究竟是，怎麼了？

......

“想不到，都這個時候了四小姐還有閑心為別人盤算謀劃。”

房門剛帶上，熟悉的令人膽戰心驚嗓音便冷不丁從身後傳來。

“咣。......”

向朝顏有如火燙，手裏抓著的梳子應聲落地。

他，發現了？

“姑娘，你沒事吧？”還沒走遠的鴛鴦緊張地折回來敲門。

“......沒，沒事。”向朝顏極力忍著發抖的衝動，“......是梳子沒放好，掉下去罷了。這裏不用人伺候，你，去歇著吧。”

鴛鴦不疑有他，囑咐她，“那姑娘你好好休息，鴛鴦就在外麵。”便離開了。

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冰涼的指尖便落在她臉頰上。

“四小姐倒是有個忠心的好丫頭。嗯？”

“......”

向朝顏的心又是一顫，緊張抓住那隻手，“......你答應過不會動我身邊人的！”

“前提是，四小姐要先做到自己的承諾才行啊。”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繚繞。

分明是悅耳至極的嗓音，可聽在向朝顏耳中，隻覺得森冷透骨，寒到心底。

他，還是發現了。

她明明......

“你明明做的很隱蔽了，如何還是會被本王察覺，是麼？”

男人輕笑出了聲。

“趙國公府的那位二小姐攀上了四殿下的高枝，自然會如你所願守口如瓶。可她身邊的下人卻未必能管住自己的嘴。如今，她隻怕是在趙府裏四處宣揚，她家小姐受高人指點，借著幾個鈴鐺便壓了蔡尚書家那位小姐一頭，的壯舉了。”

“本王以前怎麼不知，你是這般為善不為人知的人呢？嗯？”

向朝顏的臉色瞬時煞白。

終究還是百密一疏。

是她低估了這個男人的手眼通天了。

衣裳淩亂地躺在那張無數人羨慕的檀木雕花大床上，向朝顏慘然而笑。

......

不日，四殿下著人向趙府下聘，盡管貴妃娘娘心有不滿，也攔不住四殿下的滿腔熱情。

而鎮國大將軍府也迎來了賜婚杜雨溪為六皇子妃的聖旨。

普天同慶。

同是參與了賞荷宴的人，蔡家顆粒無收，向家也是安靜的出奇。

那日回來後，向朝顏她爹向海來找過她一次，詢問了賞荷宴上的事情，她簡單說了那位太子殿下的意思之後，向海沉默良久，讓她好好休息，便叫她回來了。之後也未再過問。

向家算是人丁興旺的，但此時節，比向朝顏大的姐姐們都早已經出嫁，幾位兄長也各去了各地方當官，家中早已冷清。

隻有一個比她小了好幾歲的小七，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來打擾她。

反而是六殿下在陛下賜婚前後好幾次登門求見，都被向朝顏拒之門外，失落而歸。

最後一次，是陛下為六殿下與杜雨溪賜婚之事傳的滿城風雨的時候。

他在向朝顏院外站了許久，向朝顏照例遣了鴛鴦出來打發人走。六殿下看見是鴛鴦出來，心中已明了大半，便掏出一封信給她，“既然朝顏不願見我。就麻煩鴛鴦姑娘替小王轉交這封信吧。也請幫小王轉告她，往後......”

他哽咽了一下，“往後我不會再來打攪她了。”

鴛鴦恭敬稱是，但心中還是忍不住犯嘀咕。

小姐分明是喜歡六殿下的，六殿下也是喜歡小姐的，郎情妾意，可為何非得鬧到今日的地步呢？

一個已經被下旨賜婚，一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