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碌碌碾過青石板路。
驗了請帖進了宣德門,又緩緩向後宮去。
宮門處有宮女內侍負責接引,向朝顏主仆下了馬車,便隨宮女進了後宮。
賞荷宴設在禦花園的太液池邊,皇後娘娘有心,早早在太液池邊搭起了一個水榭,又用皇家貢品雪紗在四周做了遮陽的棚子。
尋常人家要一尺雪紗都是千金難求,皇家卻當成草芥一般。
向朝顏瞧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都說宮裏徐貴妃奢靡成分,皇後娘娘向來勤儉,還被禦史誇讚堪為表率,如今看來,未必。
同收到今日賞荷宴帖子的,還有三名京中貴女,分別是蔡尚書家的嫡女蔡雅芝,趙國公府嫡次女趙晴煙,以及鎮國大將軍之孫女杜雨溪。
之前為了四殿下六殿下的婚事,京中適齡貴女的畫像八字均已悉數送入宮,由皇後娘娘那邊重重篩查過幾輪。
如今剩下的這幾人,均是皇後娘娘心儀,但是又拿不定主意許配給他們兄弟倆誰的,家世背景容貌才學皆屬上乘。
除了向朝顏。
她這個年紀了,原本就不在擇選之列。
比起姍姍來遲的向朝顏,這三人早早就來了。
個個都是盛裝打扮。
不過,向朝顏隻認得蔡雅芝。
至於杜雨溪跟趙晴煙,這二人的年紀要更小一些,在她們小時候是見過的。
但自了克夫的傳聞之後,她這幾年便很少出府了,這幾年變化很大,也不大能認出來了。
但憑著打扮與氣質,分出哪個是國公府的千金,哪位是將門之女也不是難事。
“你便是傳聞中那位,向家四姑娘?”趙晴煙禮數周全之餘,好奇的打量著她。
那雙眼睛一轉,通身的高門培養出的貴女氣質也沒了大半。
“我從小便聽聞向四姑娘的大名,沒想到這麼漂亮!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比我們大了三四歲的模樣。”杜雨溪也跟著說道。
說完才後知後覺地行個禮,“杜家玉溪,見過向姐姐。”
蔡雅芝與趙晴煙不約而同笑出聲來。
“你說什麼?”鴛鴦的臉都要氣綠了,擼起袖子就準備衝上去幹架。
被向朝顏攔了下來,“別衝動。”
“姑娘?”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了,竟然也能忍的。
將門虎女,按理說心直口快也正常。
可心直口快的人多了,明知道人家的痛處還拿出來過嘴癮的,不是缺心眼,就是缺德。
“雨溪隻是說了實話而已。朝顏姐姐可別生氣。”蔡雅芝添油加醋。
“朝顏姐姐你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已經二十歲的人了,不知情的,誰看了不得誇一句天生麗質難自棄。”
向,蔡兩家因為長輩們的關係,一直有往來。
不過蔡五姑娘似乎從小就對她存在某種敵意,如今就連另外兩個貴女都對她有敵意。
向朝顏也是不稀得與她們計較的。
“二位謬讚,不敢當。”
“我家鴛鴦約莫是沒看出幾位的年紀比我小了好幾歲,才會如此計較。還望幾位大人不計小人過。”
向朝顏的神色全程平靜的好像一潭死水,像完全聽不出自己被指桑罵槐了,也不是故意回懟。
轉身便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比她小三四歲沒看出來,她這不是拐彎抹角地說她們幾個顯老麼?!
蔡雅芝和杜雨溪表情都僵了。
幾個貴女都隻能吃了這啞巴虧,捏著小拳頭跟著找座去。
禦園早早準備了冰,和涼扇,涼風輕送,花影重重,煞是雅致。
向朝顏閉著眼嗅著風送荷花香,愜意的不得了。
兩位殿下尚未到,蔡雅芝她們三個也不想找向朝顏說話,自己低聲討論起來。
“我聽說那位昭文太子又回來了。”
蔡雅芝也跟著道,“之前不都說他回去了麼?唔......得有半年多了吧,他怎麼又回來了?”
杜雨溪道,“之前不是還有人在傳說他是死了麼?毫無根據的傳言是不可信的。再說了,陛下視那位昭文太子如己出,他怎麼會有事。”
鴛鴦聽她們討論的起勁,也聽得興致勃勃的。
可一回頭,便見她們家小姐臉色血色全無。
甚至胭脂水粉都蓋不住她此時的無助,以及眼中的慌張。
“......姑娘,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向朝顏緊張地看著她,想解釋,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
怎麼好像這個世間無時無刻不論何時何地,哪裏都有他的存在。
“傳聞不能盡信。”
蔡雅芝三人說著,不著痕跡地都看了看向朝顏。
向家這位克夫的傳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瞧瞧自己都多大年紀了,真不知道她怎麼還有臉來參加賞荷宴的?
而且外麵都在傳,向朝顏能收到賞荷宴的帖子,都是六殿下去向皇後娘娘求來的。
六殿下那樣玉樹臨風的美男子被她給迷的五迷三道的,狐媚子的手段了不起啊!
鴛鴦是個聰明的,隱約聽出她們的話外之音,氣的又想擼袖子跟她們理論!
“鴛鴦。”
鴛鴦聞聲一回頭,對上自家姑娘發紅的眸子。
“鴛鴦,門房福伯養的大黃衝你叫,你可也要叫回去?”
那幾個貴女的臉都綠了!
鴛鴦喜笑顏開:解氣。
這時,門口便傳來內侍高喧:
“皇後娘娘到,徐貴妃到——”
“四殿下,六殿下到——”
六殿下是皇後親生,徐貴妃則是四殿下的生母,今日這場賞荷宴,便是他們來主持。
蔡雅芝,趙晴煙,杜雨溪三人連忙起身行禮。
六殿下司徒鈺一見向朝顏,眼睛都在放光,筆直地要朝她走了過來。
皇後身邊的祝嬤嬤出手攔了他,他這才稍作收斂。
向朝顏的目光也在司徒鈺身上停留了片刻。
頭戴的是玉冠,身穿月白色的如意暗紋常服,搭一雙新做的短靴,襯得他長身如玉,芝蘭玉樹一般。
他從來都是好看的。
向朝顏對上司徒鈺的視線,腦中卻不由自主響起昨晚那人冰冷入骨的警告
——“哪怕是司徒鈺,也救不了你。”
——“否則,你隻會白白牽累於他,......,讓本王手中多添點血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