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供詞
“你們抓了喬韻?”費子銘聽到羅準的話,震驚地變了臉色,“為什麼?她也是受害者啊!”
羅準望著他,“我們當然不會抓捕受害者。”
費子銘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
“你是說——喬韻殺了我爸爸?”
羅準皺眉道,“我想你比我們更知道答案是什麼才對。”
費子銘像是被他的話激怒了,“我到底應該知道什麼?我已經說過了——我什麼也沒有看見!”他雙手激動地猛一拍桌子,“喬韻怎麼可能殺人?你們到底是怎麼查案的!”
“安靜安靜!”肖銳敲著桌子喊了兩聲,“你好好交代你的問題,坦白從寬——懂不懂?”
費子銘不管不顧地嚷嚷道,“老子就這些問題,已經交代完了!有本事就給老子判刑然後利索點去找真正的凶手,別在這裏拿腔拿調!”
“費子銘,你給我老實點兒!”肖銳也生氣了,“這不是你撒野耍橫的地方。受害者死亡當晚,你和喬韻發生了關係,我們有證據的!你還想推得一幹二淨?”
費子銘聽見他的話,猛地睜大雙眼漲紅了臉,“你放屁!”他從椅子上跳起來,“你們這幫黑警,我要告你們——”
“坐下!”羅準突然嚴厲的低喝了一聲。
他冷冷地盯住滿臉憤怒的費子銘,“我再說一次,坐下。”
費子銘怒視著他,半晌終於還是坐下了。
“你們想冤枉我和喬韻來頂罪,沒那麼容易。”費子銘恨恨地道,“我爸也是警察,你們那些無中生有的證據站不住腳的。”
羅準微微皺眉,“這麼說,你不承認當晚和喬韻發生了關係?”
費子銘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們是怎麼想的?她已經結婚了,還是嫁給了我的親生父親!再說,我一直隻是躲在屋外而已,根本就沒讓她發現我去看過她,更不用說——”
“等一下。”羅準打斷他,“什麼叫你沒有讓她發現你去看過她?”他皺眉道,“你是說你在偷窺她,可是你們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麵?”
費子銘紅著臉爭辯道,“我隻是悄悄留意她過得好不好而已——和偷窺可不一樣。”
聽到費子銘的回答,羅準的心中一時之間五味雜陳,複雜得幾乎理不出頭緒來。
他錯了。他意識到了這一點。喬韻那含糊不清的口供誤導了他,而費子銘這一段特殊的暗戀導致的種種可疑舉止更是一個糟糕的巧合,讓他做出了錯誤的推斷。
可是他的內心深處卻有一絲自己也沒有覺察到的慶幸。他沒有證明喬韻的罪行,也就意味著她還有清白的機會,他心中幾近熄滅的希望之火還可以繼續燃燒下去。
“那天晚上我還是躲在外麵的花園裏,喬韻睡下之後我就打算要回去——”費子銘有些急切地想要說服羅準,“對了!我正要離開的時候正好有一輛車進來,是一輛黑色或者深藍色的勞斯萊斯。因為離得很近,我還看了一眼車牌號——”費子銘努力地回憶著,“是h打頭的本地車,車牌裏麵有個5f。對,就是5f!”費子銘抬頭肯定地道。
“那麼晚進來的車一定是住在小區裏麵,你們查一下那些住戶的車牌號就知道了。這算不在場證據對不對?”
羅準定定地看著他,“你確定你看到的是一輛車牌裏有5f的本地號牌勞斯萊斯?”
費子銘點點頭,十分肯定地道,“我確定。我之所以記住5f是因為這一個數字和字母組合在一起,讀起來像英語裏麵的what the fu——”他看著羅準緊皺的眉頭,訕訕地沒有發完最後一個音,他停頓了一下,攤手道,“你懂我意思就行。這算是不在場證據吧?”
羅準沒有說話,他低頭從手邊的資料裏拿出一張紙,翻轉過去讓費子銘看上麵印著的圖片,“你看到的是這輛車嗎?”
費子銘看了一眼,很快點點頭,“對,就是這輛車。”
羅準和肖銳麵麵相覷,頓了頓,肖銳才道,“這輛車登記在你父親名下,平時也是由你父親自己使用。”他看著費子銘,“我想那天晚上駕車的人就是你剛剛返家的父親費保民。”
費子銘愣了一下,“這是我爸爸的車?”
羅準輕輕點點頭。
費子銘默默低下頭,半晌才低聲道,“我之前見他開的是另一輛車——”頓了頓他又用略帶顫抖的聲音道,“所以那天晚上,如果我去攔住他,也許他就不會死?”
羅準同情地看著他,輕輕搖頭道,“意外是不可預見的。你原本就不該出現在那裏,所以這並不是你的錯。”
費子銘勉強地點了一下頭,低頭沉默了下來。
盡管費子銘的DNA匹配檢測還沒有結果,可是羅準已經基本認定,他不是當晚出現在費家和喬韻見麵的男人。
調查又回到了原點。
羅準從審訊室出來,一眼看見林敏麗端著茶杯靠在對麵的牆站著。
“早。”羅準打了聲招呼,轉身要走。
林敏麗忙跟過來,“我給你倒了茶,給你。你的傷怎麼樣了?”
“沒事了。”羅準接過水杯。他原本沒有注意太多,可是水杯拿到手裏,他發現這不是放在他桌上那個他平時用來喝水的馬克杯。
“我給自己買東西的時候順便給你買了一個。”林敏麗看見他的眼神,笑著解釋了一句。
搭檔這麼多年,羅準已經習慣了林敏麗這樣偶爾的自作主張,他微笑著道,“謝謝。”
林敏麗搖搖頭示意不必客氣,又笑著道,“怎麼樣,姓費的小子招了嗎?”
想起裏麵滿麵沉重和懊惱的費子銘,羅準突然覺得林敏麗一臉輕鬆的微笑有些刺眼。他看著她,頓了頓才搖搖頭,“他當時不在屋裏。”
說著,他把手裏的口供遞給林敏麗。
林敏麗仔細看完,露出驚訝的神色,“這麼說,費子銘和喬韻沒有任何交集。我們還是不知道那天晚上是誰和喬韻在一起。”
羅準皺眉點頭。
這時候肖銳走過來,“羅隊,檢查結果出來了。我們在喬韻房間發現的精液不是費子銘的。”
羅準點點頭。“叫他走吧。”
林敏麗和羅準站在走廊裏,看著費子銘從審訊室出來。他看見羅準,猶豫著走近,站在了羅準麵前。
林敏麗警惕地盯著他,“你想幹什麼?”
費子銘指指額頭,有些不自然地道,“這個,對不起。”
羅準笑了一下,“下次看見警察就不要跑了,記住,我們可能是帶了槍的。”
費子銘尷尬地咧嘴,“沒想到警察叔叔這麼幽默——”他點點頭,又沒心沒肺地笑,“我記住了,您還有什麼大道理要講?我聽著。”
羅準無奈地苦笑,“那就還有一句——去接觸同齡的女孩子,或者至少是未婚的也好。”
費子銘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轉身往外走去。走了幾步,他又忽地站住,回過頭來道,“不知道有沒有用,不過我覺得應該告訴你一聲。那天晚上我雖然沒有看清楚車裏麵的人是誰,但我覺得裏麵應該有兩個人。”
“兩個人?”羅準意外地道。
費子銘點了點頭。
另一個人,會是他們在苦苦尋找的凶手嗎?
羅準茫然地想著,陷入了沉思。
聽見對麵有人落座的聲音,喬韻微微抬起低垂的眼睛。
羅準受傷了!
喬韻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幾乎克製不住地看向他的傷口,看向他的眉眼,想要確定他是不是安然無恙。
她的眼神撞上了羅準那雙正緊盯自己的眼睛。
那雙眼睛裏是審視,是猜測、是懷疑,唯獨沒有的,是曾經滿滿的柔情。
喬韻像是突然被燙了一下般,瑟縮著移開了眼睛。
“經過進一步的調查,我們掌握了新的證據。”林敏麗看著喬韻,麵無表情地道,“受害者死亡當晚,曾與另一個人一同返回你們位於傾城竹園的家中。與他同行的人是誰?”
喬韻沒有說話。
她甚至沒有聽到她說了些什麼。因為她轉開眼睛的時候,無意地瞥見了羅準手邊那個嶄新的水杯。一個帶著黑色誇張字母圖案的白色瓷質水杯。
而在桌子的另一邊,擺著一個白色黑邊白字的同款水杯。
一對情侶專用的水杯。
喬韻靜靜地看著桌麵,她的意識卻像是脫離了她的軀體,在耳旁悄聲地問著自己,“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她也無聲地回答。
“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她沒有響應那個聲音,卻聽見它自問自答,“你知道。”
“其實沒關係——沒關係。”她對那個聲音說道,“我們已經分開了足夠久,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場意外,也許我們已經彼此忘記。他當然可以愛上別人——”
“不。他不可以。”那個聲音漸漸冷酷起來,“你看看你的手腕上,他送給你那個鐲子。你還記得他說了什麼,對嗎?”
喬韻努力的回憶,終於想起了那句話——“喬韻,我會一直保護你,無論什麼時候。”
他說會一直保護你,你怎麼會舍得忘記他呢?
“如果你忘了,為什麼要把那個鐲子戴在心裏?”
“不,它隻是在我的手腕上——”
“它不在,你摘了它,還記得嗎?”
喬韻惶惑地看著自己手腕上微微閃亮的鐲子,茫然而不知所措。
“明白了嗎?”那個聲音停頓了一下,“你病了,喬韻。你需要治好自己。”
“可是——”
那個聲音卻突然消失了。
“喬韻!”羅準叫著她的名字。
喬韻下意識地抬頭。
羅準微微皺眉看著她,“你還好嗎?”
喬韻隻是一言不發地,像尋找什麼一般茫然四顧。
羅準望著她的眼神帶著擔憂,“喬韻——”
喬韻終於看向他,平靜地道,“羅準,人是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