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眼見掌燈，趙鷺珩才叫人讓蘭貴丹去前廳正堂。

才到門口，蘭貴丹就隱隱察覺飯桌氣氛詭異非常，趙家三房的主子們能來皆在，個個臉上陰沉到可以滴水。

反倒是趙鷺珩，正捏著酒盞氣定神閑慢悠悠說話。

見她入內，趙鷺珩給她招手，“來這裏。”

蘭貴丹不明其意，依舊聽話入座。

到底給她準備了什麼大戲呀？

趙鷺珩瞧著她好奇又謹慎模樣，嘴角露出抹笑，看向桌上其他人，聲音大了些，“外頭事別在意，我會盡快處理幹淨，別愁眉不展了。”

午後，京城所有簪纓世家、達官顯貴家身上的隱秘記號，頃刻在大街小巷肆意蔓延，男子也就罷了，女眷也被說得有鼻子有眼。

三太太白氏老臉無處放，幹脆起身離席：“院子還有些事，你們慢慢吃了。”又看向兒子趙鷺政，“你大哥沒下桌子，你可不能先走了。”

白氏一張口，薑氏也拽著趙安齋起身離開，二房太太嚴氏也給夫君趙安度使眼色，讓他放下筷子走人。

眨眼間，桌上就隻有趙鷺盛、徐眠慧、趙鷺政、溫汀，還有做東的蘭貴丹、趙鷺珩。

趙鷺珩目光在兩個弟弟腦門遊走，“今日都在忙什麼？”分明是嘮家常，從他嘴裏一問，像是壓迫的審問。

二爺趙鷺盛和趙鷺珩年歲相差不大，算是一同長大，雖八年不曾好好團聚，在他看來，不影響任何兄弟情義，“馬上年關，禮部都是雜亂事。”

趙鷺珩對二弟更倚重些，“禮部這幾年會有官員陸陸續續致仕，不求有功但求穩妥。”

聞言，徐眠慧心中頓生哀怨，等幾年，說得輕巧！不就是怕弟弟官階大過你這位大哥，不好隨意掌控使喚嗎？

這幾年趙鷺盛仕途不算順遂，依著她看，都是在給趙鷺珩擋災！

反倒是趙鷺盛樂嗬嗬點頭，“是，我明白的。”有大哥保駕護航，他還怕什麼。

趙鷺政看大哥打來目光，別過目光戰術喝酒。

撒謊容易，圓謊難，趙鷺珩不好騙。

倒是溫汀替他周全，柔聲答話，“昨日三太太讓三爺去郊外莊子收租。”

“對對對。”趙鷺政很滿意溫汀，若讓趙鷺珩知曉，他今日在外室身上走了一日，高低一盤菜砸頭上不輕饒。

趙鷺珩哦了一聲，煞有其事問：“那看來，你們二人對家裏事都不上心。”

話音不對，趙鷺盛、趙鷺政互相對視，眼神詢問對方是否犯蠢。

趙鷺珩握著酒盞輕輕搖並不說話。

他越沉默，兩個弟弟越膽寒。

趙鷺盛心虛起來。

家裏能有何事？

今早去趙老太太院子請安都無事，他忙完事，出衙門聽著流言蜚語立馬回府，想著，趙鷺珩將目光落到徐眠慧臉上，卻看她別過了臉。

他眸子赫然瞪大。

笨媳婦做什麼了？

趙鷺政餘光一瞄徐眠慧反應，心中頓時肯定是後宅生事牽連他。

突然，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徹飯桌。

“你個賤人，又在府裏給我惹什麼禍端了！”趙鷺政拍桌起身，居高臨下盯著溫汀。

真會給他找事！

耳巴子打地溫汀身子一歪，腦子嗡嗡響，捂臉看突然朝他發難的丈夫，眼底滿是複雜情緒。

見她不說話，趙鷺政舉起手作勢又要一巴掌，“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大嫂，我這就給你出氣！”

“住手！”徐眠慧高聲嗬斥，箭步上前護住溫汀，將趙鷺政朝後狠狠一推，指著他鼻尖啐過去，“趙老三，當著怎麼多人又打妻子，你是人嗎？”

又打妻子四個字落到蘭貴丹心中，著實心中驚起千層浪，手都不自覺握成拳，目光直愣愣盯著趙鷺政，居然打人，簡直不是個東西！

趙鷺政被下了臉，礙於二哥不敢真動徐眠慧，隻能瞪著溫汀，“別人家妻子都是替丈夫排憂解難，你隻會給我找事！”

趙鷺盛趕忙把趙鷺政拉開，掃了眼叫囂的徐眠慧，讓她閉嘴安寧些，低聲和趙鷺政說，“溫汀哪裏惹你了？再說，大哥還在呢！”

聽著大哥二字，趙鷺政冷靜下來。

看兩個弟弟投來的目光，趙鷺珩拉著蘭貴丹手起身，淡聲說：“貴丹有得罪你們兩房人的地方，大可找我要補償，今日之事，倘若再發生，休怪我不念手足情誼。”

話音落下，趙鷺珩帶著蘭貴丹走了出去。

蘭貴丹回頭去看，漸漸回神。

這趙家實在精彩。

剛剛徐眠慧話裏話外，都是說溫汀時常被趙鷺政毆打。

“你都不管管？”蘭貴丹憋出一句，眼底是殘留的驚駭。

“管。”趙鷺珩拉著她朝前走，“該我管的，我一件不落的管，不過，今日我是故意的。”

故意的？

蘭貴丹有點蒙。

趙鷺珩停下腳步，側眸看她，“徐眠慧威脅欺辱你，溫汀不阻止就是助紂為虐，我不想才回府就端著大哥架子收拾弟妹，誰家的事，誰家人去解決，倘若老二、老三收拾不下來，我這個做大哥自然樂意效勞。”

他就是故意挑事。

蘭貴丹眨眨眼。

好狠毒的手段。

徐眠慧、溫汀被夫君收拾一頓，還要被各自公婆叫去聽教訓，在她跟前應該要收斂許久了。

趙鷺珩僅僅說了兩句話，就收拾了四個人。

好厲害的手段。

“嚇著了？”趙鷺珩伸手給她正了下發簪，他不想蘭貴丹抵觸他。

蘭貴丹搖搖頭，才沒有呢，她仰頭看趙鷺珩，“謝謝大爺替我周全了。”她眉眼彎彎，“大爺明白後宅女子的不容易，是我沒想到的。”

趙鷺珩伸手想觸碰她臉頰，到底是止住了手，似乎望著她的臉，看到了別的影子。

“我以前回來小住，感覺到你姐姐在後宅過得不暢快，想替她出頭，你姐姐還與我發火，讓我好好辦差，少管後宅的事。”

他和蘭貴瑤其實沒多少夫妻感情，門當戶對父母之命，第一段婚姻於他而言是責任居多。

蘭貴丹愣了愣，搖搖頭，“你胡說，我姐姐告訴我，以後要是真嫁人了，有什麼都要和夫君說，夫君要是不給我做主，就馬上回娘家叫人來，感覺被欺負了就要馬上回擊，不管是小手段還是朝死弄，都是有個態度！告訴別人少惹我！”

她眼神一點撒謊跡象都沒有。

趙鷺珩錯愕了下，想要觸碰她臉頰的手，變成了點點她的鼻頭，“先回去吃飯。”

定是蘭貴瑤在趙家後宅頓悟的道理，不想讓嫡親妹妹以後也吃一樣的虧，專門告誡她的。

他無法再補償蘭貴瑤了。

能做的，隻能替她守護好最愛的幺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