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並肩走著回廊,趙鷺珩率先開口打破沉默,“東宮儲君一直纏綿病榻,當今聖上也年邁,因此,眼下正是朝堂最暗潮洶湧的時候,我踏入官場開始,就是儲君提攜。”
蘭貴丹眸子閃閃。
是在告訴她,他眼下的處境?
蘭貴丹頓時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所以,我是太子派係,太子活得越久,我就有更多的機會朝上走爬,獲得更多庇佑周圍人的權勢,因此,新婚之夜撇下你,是我不對,但我無從選擇,隻要被坐實,太子是被下毒才纏綿病榻,太子的最強競爭者就會受到重創。”
蘭貴丹呼吸都謹慎起來。
她以前老嘀咕趙鷺珩就知道升官發財,原來,他是在趕時間,否則太子一死,他爬得不夠高,不僅自身難保,和他有關的人都要被牽連報複。
“別怕。”趙鷺珩安撫被嚇的人,“若是連你都護不住,這些年我才是真白混了。”
“以後府裏誰欺負你,該打就打,該罵就罵,誰敢找你不痛快,我給你撐腰。”
“若覺得我頭頂趙字不會真心偏袒你,那就找你娘家兩位嫂嫂來。”
蘭貴丹被最後一句話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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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膳,蘭貴丹哄睡了團圓兩姐妹出來,湯嬤嬤立馬拽著她吩咐,“今夜,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做夫妻哪有不圓房的道理。
蘭貴丹沒作聲,這事兒又不是她一個能辦的。
走回屋,卻看趙鷺珩正換了一身衣裳走出來,“大爺這是?”
“我去三弟那頭坐坐。”趙鷺珩答話,“你先睡,我晚些就回來。”
看人出去,湯嬤嬤氣得走了進來,“我的小祖宗,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蘭貴丹目光落在羅漢床上放好的枕頭被褥上,不免笑了出來。
此舉意思明顯。
趙鷺珩並不想和她圓房,在他心中,大抵還是將她當小姨妹,小孩兒看待,又怕明說,她不依不饒,幹脆行動說明一切。
見此,湯嬤嬤也長長地歎了口氣,知道這不是逼蘭貴丹就能成的事。
罷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求不得。
子夜過,睡下去的蘭貴丹聽到聲音,瞧著外間似乎有人進來。
“吵著你了?”趙鷺珩聲音很輕。
“沒有。”蘭貴丹睡意朦朧,她有些認床。
但是,有些話,蘭貴丹要說清楚。
她側躺著,看外麵模糊身影,“我就是奔著趙家主母太太的位置來的,你怎麼想我不管,反正,你多久想通,告知我一聲,我好準備準備咱們把房圓了。”
“準備準備?”趙鷺珩被小姑娘膽大話逗弄出低笑。
“準備點湯藥,有我在,你休想再有別的異腹子。”蘭貴丹語氣堅定,“我肚子出來的也不能。”
趙鷺珩無聲笑了笑,輕聲說:“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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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鷺珩出手後,蘭貴丹悠閑不少,每日目送睿哥兒去讀書,再帶著團圓姐妹到處溜達,同孩子們感情愈發濃厚。
這日,又到了五日一次給趙老太太請安的時候,一家人才說了兩三句閑話,薑氏突然開口,“母親,有樁事,我想當著全家人說。”
屋子一下安靜下來。
趙老太太點點頭,很給大兒媳麵子,“有什麼說就是。”
薑氏指著王媽媽木托盤裏的物件,言語真切,“大家做個見證,這是府邸的對牌、賬房鑰匙,今日起,中饋事宜我就交給貴丹了。”
她看向蘭貴丹,滿是裝出來的喜愛,“你姐姐進門就接手了,這幾日我也把疑難雜症料理幹淨,你接手也輕鬆,我再指兩個婆子、兩個丫鬟去你身邊,她們對府裏各處都熟悉,能幫襯你。”
蘭貴丹眼底閃過一瞬鄙夷。
誰稀罕。
她至今都清楚記得,姐姐倒在病榻上起身都艱難,還硬撐著枯槁身子管家的情景。
薑氏送去的婆子、丫鬟逼著姐姐快點拿主意,外麵候著的各處管事還說姐姐小病裝縮頭龜,不如早點死了大家都舒坦。
什麼掌家權,什麼賬房鑰匙,什麼送人幫忙管家,都是後宅醃臢手段。
薑氏就是要折辱兒媳婦立威嚴。
管家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整日夾板氣,婆母尖酸挑刺,妯娌嫉妒使絆子,底下人誰不背地戳著脊梁骨罵。
蘭貴丹袖中手指一寸寸捏緊,麵上輕聲從容回話:“兒媳是要母親失望了。”
薑氏傻眼。
麵對薑氏錯愕目光,她衣袖掩嘴淺咳,裝出病態,氣息頗為不穩,“兒媳自來身子弱,以前在閨中也不管事,皆是家裏替我安排。”
與其管家,不如被管,她身子骨不好京城都傳遍,若趙家再病故個兒媳,左右傳出個謀殺兒媳,趙家在朝當官的都別好過。
她雙眸滿含歉意,甚至隱隱泛著光澤,頗有些潸然欲泣,“是兒媳辜負婆母器重了。”
說罷,她作勢就要下跪。
又不是隻有你薑氏一個會演。
旁邊的趙鷺珩手裏的馬蹄糕都還沒咬下去,就被親娘和媳婦的太極看愣,正欲去抓要下跪的人,卻看蘭貴丹沒有立刻跪下,而是走上前,拎著裙擺要跪下去。
怎麼,跪那裏也有講究了?
薑氏被走到她跟前要下跪的人嚇得夠嗆,後槽牙頃刻咬緊,當著趙鷺珩和她玩這套?
她急忙使眼色給王媽媽,讓她攙住蘭貴丹,放在膝頭的手漸漸捏緊,深覺蘭貴丹是個硬茬,絕對沒她姐姐好拿捏。
趙安齋覺得薑氏找人麻煩,好端端的,都把人逼下跪了,這是做什麼?“貴丹本就體弱,你若還想抱孫兒,就別讓媳婦多勞累。”
欺負病弱,傳出去趙家還要不要在京城走了?女人們就在後宅享福,男人是要出去打拚的,是要臉麵的。
丈夫已開口,薑氏再硬塞就顯得心思不純,立刻嗯了嗯,又揚起熱絡笑意對蘭貴丹說,“那這樣,你什麼時候想管家了,就來告訴我,至於給你安排好的人,還是收下,方便你熟悉家裏,算是我對你的心意。”
她在心意二字加重語氣,希望蘭貴丹別不識好歹。
在她跟前都敢冒頭頂嘴,不安排人好好盯著,指不定日後不聽使喚。
蘭貴丹再度搖頭,溫聲婉拒,善意提醒行錯招的薑氏,“母親是忘記了,府邸我以前還是常來轉悠的。”
妄圖塞人監視她,那不能夠,到時候打著薑氏招牌對她指手畫腳,她姐姐經曆的噩夢,她可不會重蹈覆轍。
“怎麼,你還氣我對你姐姐不好了?”薑氏突然歎氣,“婆媳之間那沒有摩擦的,你姐姐性子剛烈,我又是個萬事和為貴的性子,你姐姐老說我拎不清,唉,她在你麵前說我不好也是應該的,罷了,沒事的,我不在意的......”
蘭貴丹心中冷笑,姐姐在閨中名聲多好,成為趙家婦後,就是薑氏這張是非嘴,硬生生讓京城婦人圈提著姐姐,想到的都是野蠻、無禮、妒婦字眼。
她並不接招,露出惶恐不安的眼神找趙安齋求援。
總有個更看重顏麵的。
“唉,你差不多得了!”趙安齋嫌棄薑氏,他都越聽越覺得欺壓人,沒好氣賞薑氏一句嘴,“你若真想她姐姐了,去祠堂說對著牌位說去。”
被丈夫嗆了句好,薑氏臉頗為掛不住。
蘭貴丹見機,頓時啜泣起來,抬手抹淚珠兒,紅著眼眶怯聲怯氣,“公爹莫要生氣,是兒媳錯了,兒媳也是第一次嫁人,不懂這些規矩,婆母非要我管家,那我不吃不喝不睡也好好學好好管,送得人也一定好好供著,當做幹娘幹姐姐對待......”
薑氏肺管子都要炸了。
本以為是個小羔羊,原來羊毛底下是匹狼崽子!
還敢在她跟前裝出這副小賤人模樣。
薑氏頓時端起婆母架子,“長者賜不可辭,你不僅辭了,還夾槍帶棒說我逼你?才過門就指責起來長輩了?你娘就這樣教你規矩的?”
蘭貴丹神情惶恐,頓時跪在地,垂著腦袋抖著肩,淚珠兒大顆大顆湧出,聲音顫顫巍巍,“是兒媳不懂規矩了,還請婆母恕罪。”
一一、二二也立刻跪地,哆嗦求饒:“太太息怒!不要責怪夫人!”
“還給我哭?”薑氏臉上氣得發白,指著跪地裝柔弱的人,心裏直憋火,“怎麼,你以為哭幾聲就能嚇著我了!你這些不入流的手段,拿到我眼前唱戲,覺得能唬著我了?”
蘭貴丹抬起腦袋輕輕搖晃,巴掌大的臉上滿是淚痕,瞧著可憐極了。
“你這是幹什麼?”趙安齋無聲拍了拍桌,以表他的忍無可忍,對著薑氏語氣加重,“貴丹是第一次做媳婦,你不是第一次做婆母,既然知曉婆媳之間會因為什麼發生爭吵,你就懂得規避些,做長輩的疼惜點晚輩,名聲也好聽。”
薑氏氣得瞪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