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行才，你說馮老大兩口子叫我張扒皮？”

張員外端著蓋碗茶吹了上麵漂浮的茶葉，不緊不慢的問道。

“是，小的親耳聽他小兒子這樣說的。”王管家應聲道，垂手低頭，眼神卻不聽的偷偷瞄著張員外的表情。

張員外冷哼一聲，斜睨著他，“這幫子忘恩負義的泥腿子，我幫了他們，還得受他們的編排，你問問裏裏外外誰不說我是活菩薩，就連府裏的下人三天兩頭都能吃上白麵饃饃，看看這十裏八村還有我這麼好的東家沒有？”

“可不是，那幫泥腿子就是白眼狼！”王管家附和道，忽然他想起了什麼，“尤其是馮老大，他的小舅子還在咱們府裏當夥計，他就敢這麼編排老爺，真不是個東西！”

“他小舅子在府裏做什麼？”張員外皺著眉頭問道。

“回老爺，是咱們府上的馬夫。”王管家道。

“留他做什麼？讓他滾蛋！”

“是！”王行才躬身退了出去。

這時有個家丁舉著一封書信跑了進來，“老爺，縣裏姑老爺的書信......”

張員外接過書信打開掃了一眼眼，不大的眼睛漸漸睜圓了，嘴角也開始上揚，喜色抑製不住流淌了出來。

此刻馮征和王氏已經一前一後醒了過來，剛坐起身就聽到院子裏一陣陣哀嚎聲。

王氏耳朵尖聽出了是小兒子馮林的聲音，她扶著頭看著一臉懵的馮征，“是大林子，快去看看大林子咋了。”

馮征聽了顧不上穿好鞋，塌拉著鞋就跑了出來。

正看到兩個兒子和什麼人糾纏在一起，很明顯兩個兒子都吃了虧，不是那人的對手，臉上和腿上都掛了彩。

他剛要叫嚷，卻發現那個人竟然是自己的小舅子王木。

“王木，你幹啥打他們？”馮征扶著頭趕了上去。

“姐夫，是他說我東家壞話了不是？是不是他？現在我東家不要我了，我的營生丟了！我還不好好收拾收拾他？”

王木說著抬起手對著馮林的鬧後勺又扇了過去，馮林“嗷”的一嗓子捂著腦袋哭了起來。

“別打我弟弟！”馮山可是不幹了，上去揪著王木就幹了起來。

兩個年紀相差不多的甥舅立刻又糾纏在一起。

“住手！都給我住手！”王氏蓬亂著頭發跑了出來。

她上去一把揪住大兒子將他甩到一旁，“他是你舅舅，你怎麼能打你舅舅？”

“屁舅舅，他欺負弟弟，我就揍他！”馮山呸了一口。

“小兔崽子我還收拾不了你！”王木說著挽袖子又要衝過去。

“哎呦，別打了到底怎麼回事？”王氏一拍大腿，顫抖著一身的揉大叫一聲。

“姐，我的營生沒了，都是馮林說東家壞話，讓東家知道了就不要我了，姐，我吃不上白饃了......”王木說著就是一臉欲哭的樣子。

他可是王家的老兒子，上麵三個姐，就他這一根獨苗苗，向來都嬌慣的很。

家裏聽聞張員外家夥計夥食好，隔三岔五能吃上白麵饃饃，花了不少銀子才把兒子送了進去。

這還不到十天營生就丟了。

王氏一臉詫異，她那時候暈死過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王木結結巴巴說完了，王氏上去就給了小兒子一個窩心腳，“你個廢物，把你舅舅的營生弄沒了，我打死你！”

馮林四仰八叉倒在了地上，捂著肚子嚎啕大哭起來。

娘親居然向著舅舅一起欺負他，他可是要氣死了。

王氏在王家排行老二，上麵還有一個姐兩個妹，然後就是王木這個老疙瘩弟弟。

在家裏耳濡目染之下，覺得弟弟比家裏任何人都要重要，哪怕是自己的親兒子。

聽聞兒子把寶貝弟弟的營生搞沒了，她自然要狠狠的教訓一下這個臭小子。

馮征上去作勢也要踹他，“還不快起來，丟人的玩意。”

馮林嚇得止住哭聲慌忙爬了起來，眼淚汪汪的躲在哥哥身後看著爹娘。

“弟啊，莫氣，是這個崽子不懂事，姐給你賠不是了，別氣，餓了吧，姐給你攤坨子吃好不好？”

“好，我要吃一盤子，讓他們看著，饞死他們。”王木挑釁的白了兄弟倆一眼，大聲道。

“娘，我也要吃。”王林眼巴巴看著王氏。

“吃什麼，還不去你叔家借攤鍋去。”王氏對著兒子立刻又變了一副嘴臉。

馮山、馮林二人簡直要氣死了。

香噴噴野菜上裹著雞蛋的攤坨子吃不上，還得厚著臉皮借鍋去。

再說了不是剛剛和嬸嬸他們鬧了架麼，人家肯借麼？

“娘，嬸嬸肯定不肯借，剛剛你們不是才......”馮山嚅囁道。

“不借？她敢，借她的東西是給她臉，還不借，罵不死她！”王氏兩隻眼瞪的滾圓，咬牙切齒道。

兩人灰著臉，磨蹭著依舊不肯出門。

“還不快點，小心我回來告訴你們姥姥，看她揍你們不！”王木威脅道。

聽說要告訴娘，王氏嚇得登時變了臉色，可是不能讓老太太知道是她的兒子害的弟弟丟了營生，不然她爹娘還不過來扒了他們娘幾個的皮。

“還不快點，屁股癢癢了！”王氏拿起掃把向兩兒子掄去。

“哎呦！親娘啊！”兩人猶如受驚的兔子一樣一手抱頭，一手捂著屁股躥出了院子。

兄弟二人不一會就來到了馮喜楠家的院子外麵。

馮林推門就要進去，被馮山一把拉回來，“嬸嬸肯定不借咱們，咱們得想個法子。”

“哥，啥法子？”馮林好奇的問道。

馮林左右看看，然後低聲對著弟弟說了兩句。

馮林連忙點頭讚同，“還是哥哥厲害，這個法子真好！”

院內，小棚子下的灶台旁，馮喜楠和弟弟正在旁邊堆著柴火，準備幫娘生火做飯。

馮喜楠看著空蕩蕩的灶台，不知道娘親要做什麼。

“娘，晚上吃啥？”她好奇的問了一句，此刻她的肚子還真是有些餓了，不停地打著鼓。

“我知道，是煮野菜。”馮喜北搶話道。

“啥？”馮喜楠怔了片刻，走上去一把掀開鍋蓋，果然是清水煮野菜，一絲絲油腥都沒有。

“娘，這能吃麼？”她擰著小眉頭問道。

劉氏搖搖頭，歎口氣。

她無奈的指著米缸、麵缸，“咱們家那個裏麵都空了，今天地裏又鬧了蝗災顆粒無收，都怪娘沒本事讓你們姐弟跟著一起吃苦了。”

說完揪著袖子抹開了眼淚。

“娘，我不是那個意思，娘......”馮喜楠聽了慌忙擺手，這個娘怎麼這麼愛哭，她這個鋼鐵一樣人的最怕的就是別人掉眼淚。

她剛要再解釋什麼忽然聽到“咣當”頭頂上麵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