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倒是有骨氣
有商璟發話,桑窈是被硬架著上場了。
交際應酬的事情在國外這些年她沒少做過,但問題是服務對象是商璟。
她當初分手時有多驕傲決絕,此刻就有多不希望他見證她的難堪。
可她已經搞砸了一次簽約,總不能次次撂挑子走人。
桑窈裝作若無其事,走上前接過侍者的酒瓶,動作熟練地替商璟倒酒。
七分滿的酒杯遞到商璟麵前,她笑得風情萬種:“還請商總賞個麵子。”
那帶著壓迫性的目光又落在桑窈臉上。
那瞬間仿佛時間被人按下暫停鍵,桑窈自認無懈可擊的笑容出現一絲裂縫,就連拿著酒杯的手都輕微顫抖,純正清透的白酒晃動,好在商璟沒有停頓太久。
他沒有接過桑窈的酒杯,反而握著她的手腕,仰頭一口氣喝完她手裏的酒。
這是賞臉了。
陳亮一時間與有榮焉,帶頭鼓掌上前,“商總快請坐。”
他邊說又邊摟上桑窈的腰。
桑窈身形一僵,這回商璟也一分目光也不再施舍,神態自若地入座,和眾人攀談起來。
明明昨天吻得那樣凶,這會兒卻當作不認識她。
理智上,桑窈的確希望他這麼做,可心裏的失落卻騙不了人。
被他握過的手腕還帶著餘溫,桑窈不自在地揉了揉。
兩個小時後,令人窒息的酒局終於結束,陳亮作為組局的人最後散場,桑窈拿著合同跟在他身後,“陳總,咱們的合同您看下,沒問題就簽字吧。”
“急什麼?”陳亮牽過桑窈的手,拍了拍,語氣曖昧,“樓上就是房間,我們進去仔細談談。”
傻子都能聽出他話裏的潛台詞。
桑窈沉了聲:“陳總,出爾反爾就沒意思了吧?”
“出爾反爾?我答應你什麼了?”陳亮笑容得意,“桑小姐是個聰明人,不會以為陪我吃個飯就能拿幾百萬的投資款吧?”
“陳總,你搞錯了一件事。我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陪您吃頓飯就能拿投資款,而是我以為我的劇本足夠打動你們公司,這次作陪,隻是當作最初拒絕你們投資的賠禮。但顯然,是我高估陳總您了。”桑窈冷笑,“我對不欣賞我作品的投資商沒興趣,今晚就當是我陪狗吃了頓飯,告辭。”
桑窈每說一個字陳亮的嘴角就沉下去一分,到最後陰沉著臉,用力拽著桑窈按在牆上,“說得那麼清高,你們女人上位不就靠那點東西嗎?祁奕成又不在這兒,你跟我裝什麼呢?還是你覺得商總喝了你一杯酒,就以為他看上你了準備另尋高枝?”
這會兒已是深夜,酒店長廊上一個人也沒有。
但偏偏應景似的,不遠處的電梯門被打開,商璟從裏麵走出來,桑窈的狼狽就這麼毫無保留地落進他眼裏。
桑窈自然也看見了他,同樣也看見了他冷淡的神情。
他們就隔著幾米遠的距離,他卻能漠視她的困境,當一個毫不相關的旁觀者。
——“我等桑小姐來求我的那一天。”
昨天的話猶在耳畔。
商璟說到做到。
他等她求他。
商璟喜歡她示弱,也總是要她服軟。
但沒有人會喜歡一直伏低做小。
桑窈覺得自己的心在一點一點往下沉,可這一次她偏不要求他。
她也不知道哪裏生出來的力氣,猛地推開陳亮,用力扇了他一耳光,趁著他發愣的時機逃跑,但轉瞬又被他捉回來,狠狠按在牆壁上。
“臭婊子,給臉不要臉!”陳亮咒罵。
桑窈被撞得腦袋發暈,沒能掙紮,陳亮已經湊上來,將頭埋進她脖頸。
喝了酒的中年男人,滿身的酒臭味,桑窈聞得想吐。
她又掙紮起來,抬膝撞他的襠部。
陳亮痛苦地低吼一聲,卻並未放開對桑窈的鉗製,反而發了狂,雙手掐住她的脖子,睚眥欲裂:“敢動老子命根子,老子要你命!”
桑窈呼吸困難,眼前陣陣發黑,恍惚中站在電梯口的男人似乎慌了神,疾步朝她趕來。
桑窈覺得自己大抵是缺氧缺出了幻覺,可下一秒脖子驟然被鬆開,新鮮的空氣湧進來,她不適應,跌坐在地,不可遏製的咳嗽起來。
一隻有力的手掌及時輕拍她的背。
桑窈漸漸緩過來,終於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是商璟。
他長相極為優越,平日裏神情淡漠總叫人覺得高不可攀,眼下皺著眉,卻意外帶了絲人情味來。
桑窈還記得他剛剛那副冷心冷肺的模樣,心裏抵觸,側身躲開。
商璟輕拍背脊的手落了空,他勾了勾唇,輕笑:“你現在倒是有骨氣。”
“現在”這兩個字用得恰到好處。
從前的桑窈為了達到目的,向來是不要骨氣,不擇手段的。
桑窈也笑:“人總是會變的。”
她嗓音嘶啞得厲害,喉嚨像是充了血,咽口水都困難。
商璟眼神暗了暗。
他並沒有心思和她進行這種無謂的爭執,反而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縮在一旁的陳亮,抬手掐住他的脖子,輕而易舉往上提。
那隻手修長漂亮,此時用了狠勁,青筋暴起,竟然也是賞心悅目的。
陳亮雙腿亂蹬,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商璟嗓音冷得像冰:“難受嗎?”
陳亮拚命點頭。
商璟眯眸:“你要誰的命?”
陳亮含糊不清地求饒。
商璟冷眼看著他的掙紮,直到瀕臨陳亮的極限才終於鬆開手,任由他癱軟在地,抬腳踩在他的襠部。
“害人的東西,留著也沒用。”
陳亮痛得麵目猙獰,商璟微微俯身,輕拍他的臉頰,“桑窈是我的人,再有下次,我要你的命,記住了嗎?”
陳亮不顧形象的大哭起來:“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您高抬貴手……”
商璟神色懨懨,他直起腰轉過身,對著桑窈發話:“發什麼愣呢?走了。”
這時候再鬧變扭就太不上道了。
桑窈乖乖點頭,想要站起來,身體卻軟得使不上勁。
商璟走過來,一言不發攔腰抱起她。
堅硬溫暖的懷抱太過久違,桑窈恍惚間想起高考後她被桑家人逼著替她所謂的姐姐訂婚,被迫和所謂的未婚夫關在房間裏,試圖生米煮成熟飯時,也是商璟把門踹開,像現在這樣攔腰抱著她,一步一步救她於水火。
然後他當著所有人的麵,豪不客氣地說:“桑窈是我的女朋友,不要什麼阿貓阿狗都往她跟前湊。”
她永遠記得自己那時洶湧熱烈的心跳。
她清醒地看著自己沉淪,愛意有多瘋狂,抽身時就有多痛苦。
*
雙方都沒說話,商璟就這樣抱著桑窈坐上車後座。
孫瀟坐在駕駛位,看著後視鏡裏的兩個人,覺得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是因為他第一次見證了自家老板的失態,車子明明都從停車場開走了,卻又要求在酒店外停下。
左等右等等不來想見的人,幹脆神色陰鬱的下車,重回酒店時麵色黑得像是要殺人。
情理之中是因為對方是桑窈。
一個讓老板從不近女色,卻為了她破例去會所的女人。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身為合格的總秘,孫瀟極有眼色地升起擋板,在擋板徹底關閉前,商璟淡淡吩咐一句:“先去藥店買一支消腫的藥膏來。”
“不用。”
桑窈開口拒絕,可惜幹澀的嗓音沒能帶來絲毫說服力,隻換來商璟一聲冷笑。
孫瀟的動作很快,沒多久就買好了藥膏,順便帶回來一袋冰袋。
商璟接過來,先是給她塗藥。
桑窈脖子纖細白皙,也襯得那道紅痕觸目驚心。
商璟越塗臉色越難看,最後拿起冰袋按在她脖頸,語氣很不好:“祁奕成就是這樣照顧你的?”
祁奕成在她生日那晚為她放的煙花,為她亮起的大屏,慶生是假,不過是為了宣誓主權。
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所有人都把她看作祁奕成的所有物。
包括商璟。
藥物和冰袋的雙重作用下,脖間火辣辣的痛感稍稍減弱,桑窈推開商璟的手主動按著冰袋,嗓音依舊沙啞:“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
商璟沒有堅持,隻是靜靜看著車窗下,被斑駁陸離燈光包裹的她的側顏,半晌才篤定道:“你不愛他是嗎?”
桑窈身體微微一凜,尚想不到如何作答,就聽他繼續說:“那我呢?和我在一起時,你愛過我嗎?”
桑窈覺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幻覺,否則怎麼能在這聲質問裏聽出卑微和祈求呢?
好在商璟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再開口時嗓音又變得冷漠疏離:“也是,桑小姐向來誰也不愛,隻愛你自己。”
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緊又鬆開。
桑窈胸口發悶,臉上的笑卻毫無破綻:“還是商總了解我。”
交談不歡而散。
車廂氛圍壓抑,好在沒過多久,車子抵達酒店。
孫瀟借口說要停車沒跟上去,桑窈隻好和商璟一前一後走著。
侍者看到商璟熱情地迎上來帶路。
有權有勢的人總是有特權,桑窈習以為常,一起進了電梯,準備刷卡按樓層時,才發現房卡失效了。
她不死心,還要再試,侍者已經及時遞過來一張新的房卡,貼心解釋:“商總已經替您升級成總統套房,酒店隻有兩間,您住商總對麵。”
四年不見,商璟喜歡獨斷專權的性格卻一點沒變。
桑窈冷下臉:“我不去,麻煩給我換回原來的房間。”
“總統套房無論環境還是服務都……”
“不需要,給我換回去。”桑窈打斷侍者的話。
侍者一臉為難,看向商璟,後者淡淡發了話:“你不想住我對麵,那就搬進來和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