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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山穢海山穢
玲瓏

4

三月初七,宜會友,忌開渠。

那玲兒站在墳前,灰白碑刻上是父母的名,筆畫深刻鋒利,和石頭一樣冷,和石頭一樣硬,新婦回門的日子,她卻隻能來這兒。

“瑪瑪、訥訥……”靠在石碑上,一肚子話一句也說不出,不過二十幾天,比她過往的十七年都漫長。

風吹過,是春風,比上個月少了襲人的寒,可還是冷,這冷,不是日頭能驅得散的。

祭過了父母,那玲兒便往大柵欄去,她走時答應阿懷帶點心回去。

坐在車上搖搖晃晃,隔著黑紗看著路邊,看見了房屋,也看見了人馬,雖蒙著黑紗,可到底還是看見了,挺好,總比看不見要好。

那玲兒輕歎一聲,接著她就看見了胡同口那棵香椿樹。每到這時候,香椿發芽了,那棵樹都是禿的,新鮮的香椿芽,誰家都要來薅上兩把。那樹且要禿上半月有餘,才能再長出大葉來,順著那棵樹往胡同裏走,門上蒙了層鐵皮的,就是那家。

車奔得快,胡同口的香椿樹隔著黑紗往後退,她沒下車,也不想回家,她害怕,怕那房子裏,隻她一個人……怎麼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呢?

那玲兒往“點心曹”走的時候,心裏還在想著這個事兒,到底為點什麼就隻剩下她一個了呢?她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想明白,不過就是找個事兒占著腦子,免得太難過。

“點心曹”門前排了好長的隊,那玲兒倒覺得不錯,她不想那麼快回洪家,可她也不敢四處亂逛。

“曹嫂子,那槽子糕要火大的啊,就這些了?那我包圓了。”前麵的聲兒耳熟。

拎著一包點心的女人從隊伍裏出來,藏藍短卦黑襖褲,頭發沒盤也沒散,一長根黑辮子墜著藏藍的流蘇絡子,普普通通裏透著精細,卻沒了那玲兒見過的懶散勁兒,以至於那玲兒揉了揉眼,生怕自己認錯人,可那如勾的眉帶俏的眼,不是柳月兒還能是哪個?

柳月並沒有走遠,而是和街邊曬陽的老人閑聊,說說今兒的菜價,聊聊昨兒的米價,笑得爽朗,應得利落,人也沒了懶散放肆,像極了胡同裏那些個當家柴米的女人。

“小月。”高高瘦瘦的男人,一身淡青的褂子,從斜街裏穿出來,笑若暖陽。

“阿關,今兒回得早?”柳月笑燦燦迎上。

“你回來嘛,就早走會兒,晚間開戲再去。”男人接過點心包,兩個人手牽著手,往胡同裏去了,隱隱還能聽得見柳月的笑,很開心。

那玲兒又一次懷疑,是不是認錯了人,身邊排隊的大嫂卻“嘖”了一聲,和同來的姐妹嘀咕:“這兩口子也是奇怪,半個月見一回,女的走了,男的也不咋回,不定怎麼個事兒呢……”

那玲兒提著點心從胡同出來的時候,車夫正在街邊茶攤上抽煙,老早瞧著她,便一口幹了茶碗裏的茶。

“二少奶奶,還往哪去?”車夫壓低車子方便那玲兒邁腿。

“回……”那玲兒才開口,那車夫又跟了句:“早間上麵來話兒了,二少奶奶難得出來,是想回家還是想去店裏瞧瞧都成。”

半晌,那玲兒才問了句:“什麼店?”

“都行呀,洪家買賣多,南城底下您想去哪,就近都有歇腳的地兒……”

車夫說到這,歎了口氣,歎得輕,接著就壓低了聲兒,“不瞞二少奶奶,早前海山賭坊也在咱這邊兒,出事兒當天,大少爺就接過去了,喪報還沒發呢,人就壓進去了……嗨,說這幹嘛,您一個女人家那地兒也不方便去,要不您街上逛逛?”車夫說著提起車把。

“不了,回吧,阿懷等著點心呢。”清脆脆的聲兒從黑紗裏傳出來,轉了車夫原本要抬的步子。

“二少奶奶,剛子我伺候二少爺車馬好些年了,二少爺對我有恩,二少奶奶日後若有用得著的,盡管吩咐。”車夫躬身起立,車子飛奔起來。

“有心了。”黑紗裏飛出三個字,被“踏踏”的腳步聲蓋過,這一段話也被車子甩在後麵,散在風裏,一個字都沒帶進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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