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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於慈悲止於慈悲
吳雲驪

父親的書如期出版了。這是一件讓我和父親都深感幸福的事。也是從這裏,我和父親開始了朋友般的情誼。

最初我寫的序一經傳閱,就收到了父親幾個好友委婉的批評。在他們看來,我應該把父親寫得更加完美和崇高,才更符合父親在他們心中的形象。

姐姐也說,父親那麼老了,你要氣死他麼?

然而母親卻說,我覺得寫得很好,你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

所有的人都瞞著父親,擔心自尊而敏感的父親看到這篇文章會雷霆萬丈。

就像小時候一樣,我膽怯而固執地,把這篇未經修改的文章拿給父親看。我說,人們都說這文章寫得不好,說您看到會生氣,那麼您就看看吧,如果不滿意,就毀掉好了。

父親看完,淡淡地說,他們不知道什麼文章叫作好。

我追問,要改麼?

父親說,我不會因為是你的父親,就享有修改你文字的權利。

有那麼一刻,我覺得父親像是我的知己。

當我把一本完整的樣書拿給父親看時,他顯然是驚訝的。一向拒絕和拖延的父親,竟然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校訂了全部內容,順利付梓印刷。

正值父親《孤獨的小島》出版之際,我到了雲南麗江,在玉龍雪山下看到情景劇《印象·麗江》。

當那些茶馬古道上的漢子,穿著皮襖,舉著馬鞍,在沉鬱的音樂中一步一頓地出現時,我不知為什麼,刹那間淚流滿麵。

他們騰挪跌宕的舞步,展現的不是舞蹈的美,而是一種力量。這種力量,是作為一種生命的抗爭而存在的。他們以充滿了張力的鮮活的個體,支撐著一段曆史和一個民族的衰微。

背著背簍的女人們出現了,她們且行且歌,沿著峭壁上之字形的道路,身影鋪滿了懸崖。那些鑲嵌在峭壁上的身影,就像一幅古老的岩畫,那些古老的歌聲、古老的習俗、古老的服裝,正在作為一種標本展現和存在。

而我在雲南行了一路,幾乎沒有見到一個真正的原生態少數民族。在昆明的一家飯店裏,一個穿牛仔褲、戴棒球帽的撒尼族男孩告訴我,即使在他的家鄉,除了迎親和節日,也已經沒有人穿自己的民族服裝了;與此同時,大批的年輕人開始走出家鄉,融入外麵的世界。

在經濟迅速發展的今天,外來文化的侵蝕和少數民族自身積極的變革意識,正在急速消融著古老民族的文化特征,就像日益強烈的陽光正在融化著南極的冰蓋。但也正因為不可阻止的消融,這些文化顯得更加珍貴。

我突然想到了父親的書,那些憂憤,那些宏大而空曠的思維,那些作為傳統文人的邊緣氣質,在道德感和責任感都正在消解的今天,必然會遭到冷遇。這也恰好和《孤獨的小島》自身的溫度相符,能夠使他以孤獨的姿態,作為一種標本存在。

這也是我之所以出版這本書的意義。

2009年12月19日,由父親的學生張宇主持,省作協、省詩歌學會為《孤獨的小島》舉辦了作品研討會。這是父親期望之外的。

在這樣一個名家彙聚的作品研討會上,父親的詩得到了高度的評價。置身於這些真誠的讚美之間,我坐在父親的身邊惶恐不安。我扭頭看父親,他很平靜,那是一個長久承載精神重負的人,帶著一種比感動和喜悅更深切的疲倦。

作家李洱說,《仰望父親》是他三年間讀過的所有寫父輩的散文中最好的,塑造了一個孤獨、憂憤、滄桑的知識分子的文學形象。我覺得,李洱先生的讚揚,並不是因為我的文字有多麼好,而是因為父親這樣一個形象,折射了中國鄉間知識分子共有的隱痛,他們孤獨地堅守信仰和道義,把自己放在了精神的祭壇上。

作家張宇說,在俄羅斯,有一種典型的文學二元現象,喧鬧的文化市場下,一批與世無爭的大師級的作家在默默地、安靜地雕刻著他們大師級的作品。而在中國市場化的文學亂世下,我們鮮有民間作家和文學貴族。正因為如此,《孤獨的小島》值得尊敬。

詩人馬新朝說,《孤獨的小島》繼承了中國詩歌的優秀傳統,建立了一座精神的高峰。在當代詩歌充斥後現代、反傳統、無中心的風尚中,《孤獨的小島》倡導了一種有意義的回歸。

洛陽詩人梅藝辛引用一位哲學家的話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

是的,即使父親在我們的生活中是嚴厲的、缺少溫情的,但是,我們的精神歸宿其實永遠都指向父親,以至於我在夢裏,在最迷茫、最恐懼、最孤單的時刻尋找父親,走向父親那扇永遠在黑夜裏為迷途的孩子虛掩的門。

我想說,文學是人類的父親。我們愛文學,就要像愛父親,愛得敬畏,愛得自省,愛得純粹而有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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