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高中畢業那年一塊兒從市教委分配到我們學校的。
李校長胖,王書記瘦;李校長靦腆,王書記雄辯。
李校長皮膚白白的,短頭發,大眼睛,富態的臉頰上一邊一個大酒窩,仿佛始終處於微笑狀態,給人以溫厚敦和之感。李校長言語不多,而且語氣溫和,總是講著講著便詞窮了,匆忙把麵前的話筒交給鄰座的王書記。
別看王書記高高的、瘦瘦的,背有些駝,活脫脫一位幹癟的老頭兒,但他卻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天才演說家。王書記講話的時候從來不用講稿,他麵朝觀眾,下巴上揚,眼白翻著看向天花板,而且每隔三五分鐘就要習慣性地朝右側(也許是左側)扭一下脖子,幹啐一口,仿佛嘴裏會時不時生長出一些讓人作嘔的毛絮之類。雖然這一習慣性動作不雅,但絲毫不影響王書記的布道效果,不出三言兩語,你就會不知不覺地進入他的語境之中,被他那激情四射、口若懸河、極具煽動性和蠱惑力的講話折服。
圍繞李校長和王書記誰是一校之主、誰說了算的問題,我和父親曾經展開過一番討論,討論的結果是父親的論點占了上風——黨管一切,自然是李校長聽王書記的。
但不管誰是當權派,誰是擁有絕對話語權的真正“老大”,穩妥起見,還是兩不得罪的好——有且隻有兩個廟門,哪還差這一炷香啊!於是,父親傾其所有備下“厚禮”(無非是些桃酥、白糖、水果罐頭之類),安排我借春節探親訪友之機分別登門拜望一下李校長和王書記。在李校長家做客的情形於今全然忘卻了,但王書記的家卻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他家住在鋼城靠北的某個村落,院子很大,很幹淨,硬件設施也相當不錯,隻可惜他的妻子身體羸弱,常年臥病在床,不能為他分擔更多的工作和生活壓力。王書記有個寶貝女兒,年齡和我相仿,身材高挑,容貌俊麗,仿佛是在某衛校學習護理專業。四目相對,王家女兒自然成了我這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垂涎的對象——也許這就是我至今對王書記家記憶猶新的根源所在吧。
畢業那年,李校長和王書記結伴騎自行車來到我家,動員我回母校擔任團委副書記兼高一年級的班主任。其實,根本不需要動員,對我這樣一名世代務農沒有任何家庭背景的高三畢業生來說,留校任教不啻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隻可惜幹了不到一個學期,我便因教育體製改革等多重原因被迫離職,留下今生最大的遺憾。
驀然回首,離開母校已經整整三十個年頭了,倘若李校長和王書記健在的話,應該早就安享晚年了吧。願上蒼保佑二位長者福多壽長,頤養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