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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無香清水無香
路舒華

荊樺先生

廣民老師通過微信發來一條語音信息,說是明天一早來鄭州辦事,想順道看看闊別已久的,讓我設法打聽一下老人家的聯係方式。

一聽到“荊樺”兩個字,翻滾的思緒猶如滔滔江水,瞬間把我拉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時,身為“鋼城名記”(戲稱)之一的我被借調到舞鋼市公安局協助開展外宣工作。工作之餘,我在好友向明的攛掇下開辦了一家餐館,名曰“天天快餐”,時任平頂山市文聯主席兼書法協會主席的菅智民先生還為餐館題寫了店名。也許正應了“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那句老話,雖然店麵不大,裝修一般,但餐館的生意卻出奇地火爆,每天前來就餐的人熙來攘往,絡繹不絕。恰逢世紀之交,加之自我感覺一貫良好,一度膨脹了我“做跨世紀老板”的勃勃野心。

一天下午,廣民老師特地驅車來到餐館,叮囑我晚上讓廚師和服務員加個班,隨時準備迎接一撥尊貴的食客。

等客人到了方知,原來是荊樺先生率領的文藝展演團隊來到了舞鋼。演出結束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鐘了,演員們又累又餓,急需找個安靜的地方飽餐一頓。出於保護嗓子的需要,演員們點的多半是白菜、豆腐、茄子、香菇等相對素淡的菜肴,大魚大肉幾乎沒有。經常做飯的人都知道,做好一桌葷菜容易,但要把眾多清淡的食材做出美味來卻是難上加難。好在我的“禦廚”小馬師出名門,不僅下得一手好麵,而且頗能燒製出幾道異乎尋常的素菜來,剛好符合大家的口味。

見在座的列位客官吃得開心,聊得愉快,臨時客串傳菜員一角的我禁不住動起了小心思:要是設法說服他們在餐館門前留下個影像,豈不是促成了一樁讓小店蓬蓽生輝、令鋼城傲嬌的美事?

當我試探性地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出時,在座的一幹人麵麵相覷,誰也不肯率先表態。最後,還是坐在上首位的荊樺先生自告奮勇站起身來,先是用探詢的目光環視了一圈兒,而後言語詼諧地充當起了“和事佬”:“俗話說‘吃人家的嘴短’,看在小老板加班加點親自為大家盛飯端菜的分兒上,咱們就滿足他這個心願吧。”荊樺先生一言既出,鄰座的範軍、於根藝、虎美玲、王希玲等藝術名家立馬響應,相約明早九點,餐館門前不見不散。

由於極度亢奮,入睡較晚,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了我才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等我手忙腳亂地梳洗完畢,急匆匆趕到餐館時,荊樺先生一行早已等候多時了。初春的鋼城乍暖還寒,大家就那樣長久地迎風佇立在那裏,誰也沒有一句怨言。時至今日,每每回想起當年的那一幕,我還忍不住深深自責:下一場演出正在火燒火燎地等待著這些藝術名家,他們的分分秒秒都何其寶貴呀,不承想一上午時間就這樣被我白白消耗掉了!在荊樺先生的統一指揮下,眾名家以我為中心一字排開,在“天天快餐”門前留下了他們植根群眾、獻身藝術的精彩瞬間。

後來的若幹年間,在河南衛視的《梨園春》欄目經常看到荊樺先生的尊容。嘉賓點評環節,荊樺總是極盡讚美與褒獎之能事,“專揀好聽的說”,而對參賽選手暴露出來的瑕疵和缺點不是避而不談,就是輕描淡寫,一語帶過。久而久之,我多少有些嫌惡這位滿嘴吉祥話的“笑麵虎”了——身為鼎鼎大名的戲劇評論家,有必要對初出茅廬的參賽選手這麼溜須拍馬嗎?

對荊樺先生的這種誤解(或曰偏見)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看到了荊樺先生的一段自述性文字,我才頓生悔意——“戲迷參賽不易,不能用專業的演唱標準去要求他們,要做出中肯的點評,增強選手的信心;不管不顧地潑一盆冷水,往往會導致他們喪失信心。”“劇目成活不易,人才成長更不易。戲劇人才和作品(的成長)就像栽樹,都有一個漸進的過程,既不能‘捧殺’,也不能‘棒殺’。”質樸的語言,崇高的職業操守,荊樺先生“梨園伯樂”的美譽可謂實至名歸。

聽戲劇界的一位老票講,別看荊樺先生平時總是一副笑容可掬、謙和友善的樣子,但在大是大非麵前,他從來都愛憎分明、立場堅定。當年現代戲《倒黴大叔的婚事》剛剛上演時,編劇齊飛受到了一些來自上層的不公正待遇,荊樺先生先是當著那位領導的麵憤而罷會,以示抗議;繼而又多次撰文為齊飛奔走呼號,抱打不平,深刻體現了一位文藝工作者的責任與擔當。老票的話在荊樺先生一篇題為《不敗的花朵》的講稿中得到了印證——“1985年冬,河南省舉行首屆戲劇大賽,《倒黴大叔的婚事》獲得了演出銀牌獎,任宏恩、艾立、湯玉英三位主演獲得表演一等獎,導演、音樂、舞美也都獲得大獎,唯獨編劇沒有獲獎,連最低的三等獎也與齊飛無緣。”“《倒黴大叔的婚事》這朵已經開放了二十年的不敗之花,不隻是齊飛引以為慰,更為重要的是,它為廣大觀眾帶來了歡樂,為絢麗的豫劇畫廊增添了一幅光彩奪目的圖畫。《倒黴大叔的婚事》結出的碩果應該珍惜,它的創作經驗值得總結推廣。”從語重心長的字裏行間不難看出,雖然時隔多年,但荊樺先生剛直不阿、不忘初心的君子之風始終未曾改變!

在省曲藝家協會領導的悉心指引下,我和廣民老師終於如願敲開了荊樺先生的家門。較之二十年前,荊樺先生的身材明顯瘦了一圈兒,聽力也下降得較為嚴重,兩條長腿走起路來磕磕絆絆的,可能和膝關節疾病有關。盡管已經是八十七歲高齡的人了,但荊樺先生依然精神矍鑠,談笑風生。提起當年在舞鋼留影的那一幕,荊樺先生如數家珍,記憶不差分毫:“你店裏的飯菜很好吃,特別是擔擔麵的味兒,要多美有多美!”

臨別,荊樺先生從書房捧出兩套《荊樺戲劇文集》,分別送到我和廣民老師手上,文集的扉頁上是他的親筆簽名,字跡工穩,蒼勁渾樸。出於感恩,我把隨身帶來的散文集《愛在深秋》回贈給荊樺先生,祝福他老人家生命之樹常青,藝術之花常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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