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處裏開完高鐵警長座談會,項新落魄失魂,整個人都不好了。直到出租車停到熟悉的巷口,項新才狠搓幾把臉,把魂魄都收進身體裏。管他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站在細長的巷口,他抬腕看表,正好是閆格下班的時間。太陽還很高,到處都熱燥,眼前這條狗進去了都隻能上下搖尾巴的窄巷也一樣。
沒多大會兒,一個洋溢著熟悉味道的身影出現在巷子的盡頭。穿著高跟鞋的閆格的腳步聲,很輕,很柔,很有節奏,“哢嗒——哢嗒——哢嗒”,從聽見第一聲起,項新就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閆格的鞋跟與青石板的輕微碰撞聲,就像半夜裏漏水的龍頭,每一聲滴答,都能準確無誤地砸在無眠的人的心上。
胡記瓦罐煨湯,不但湯味很好,每張餐桌都擁有一個私密空間,每個空間都是三麵有牆,剩下一麵則掛了長滿碎花的布簾。雖然比起正常的包間小很多,但剛好適合小情侶吃飯約會。
“把眼睛閉上,給我一隻手,送你個小禮物。”項新說。
閆格遲疑了一下,照做了。項新捉住閆格伸出的手,然後把一張紙輕輕放在她手上。閆格溫熱的右手被項新捉住的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輕微的顫動,還有後來的柔軟與順從。
閆格攤開紙,是一幅手繪的簡筆畫,隨風輕揚的衣袂下,是一雙牽連在一起的手。雖隻寥寥數筆,但意境唯美。閆格嘴角微微上揚,旋即又雲淡風輕地說:“畫得不錯,謝啦。”
“叔叔、阿姨咋說?”飯菜上桌,項新先給閆格盛了一碗。
“他們說這倆都有房,也都在外地工作,看照片的話,長相嘛,也都半斤八兩,所以他們讓我自己看著辦。”閆格端碗抿了一小口湯,一副感覺很好的樣子。
“那你——是咋想的?”項新眼巴巴地看著閆格問。他迫切想知道閆格會怎麼看著辦,可他也聽出來弦外之音了。閆格說得沒錯,自己所在的第六警務區,雖說是花都南站派出所下轄的,但是在遠離花都市區六十多公裏外的三峽市境內。自己提過正努力調回花都市區工作,閆格是在催促自己要加快進度了。
“目前來看……你比他多了一個有趣的靈魂。”閆格說。
“這麼說,那他很無趣嘍?”項新有些激動。
“你知道不?前幾天,他用我倆的名字,給第四養老院捐了六萬塊錢,人家興師動眾來送榮譽證書,我才知道這事兒,搞得我莫名其妙,快要尷尬死了。”閆格並沒有直接回答項新。
“那,這是好事兒啊。”項新也很吃驚六萬塊錢的數額。
“樂於助人是好事兒,他一番好意,我也是心領的,可他沒提前給我說,而且這已經是他第三回捐贈了,前兩回都是以個人名義捐了五萬,最關鍵的是,他這回捐的六萬,是他目前的全部積蓄,真怕過幾天他把房子也捐了!”閆格有些無奈地感歎。
“呃……我有百文贈人一文不難,我有一文贈人一文不易,換台換台。”項新覺得跑題了,於是打算終結這個話題。
晚飯過後,項新安排的節目是看電影。約閆格吃晚飯看電影,他是有預謀的。他不是本地人,買的房子目前還是個深坑,所以電影散場他要麼去酒店,要麼去閆格住處。他想好了,要爭取後者,哪怕是在沙發上窩一宿,那也是倆人關係的重大突破。
“好了,到你樓下了,你上樓休息吧。”項新還了閆格的手袋,雙手插進褲兜,開始琢磨怎麼能實現自己的那個突破。
“你去哪兒?”閆格十指扣著手袋的提手,笑靨如花。
“嗯……我想問問——你屋的沙發……看它願不願意……收留我一宿……”項新抬了抬胳膊,虛張聲勢地揮舞了一下。
“如果它不吱聲兒,那你可要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閆格盯著項新火熱的眼睛想了想說,然後提起手袋摸出了一串鑰匙。
項新還沒來得及竊喜,就感覺到褲兜裏的手機在激烈震動,掏出一看是張承,劈頭蓋臉就是一通:“你這家夥,知不知道寧拆十座廟也不毀一樁婚?知不知道三更半夜打電話會壞人一生幸福?知不知道你哥錯失這次良機可能永遠都是單身狗?”
“轄區出事兒了……”電話那頭的張承聲音顫顫地說。
“啥事兒能比你哥終身大事還急?”項新餘怒未消。
“異物擊打高鐵列車……”張承無力而又無奈地回答。
“我去!你咋不早說?”項新的心一下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