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項新本想囑咐張承多操點兒心別讓轄區出亂子。複興號就要來了,全處上下都在積極備戰,這個關鍵時刻是絕對不能掉鏈子的,否則就是生生往槍口上撞。但想到傅朋副所長在,就忍住沒說。倒也不是怕傅所長多心,很多事情不交代還好,越交代往往越出狀況。張承跟著自己幹了三年多,管好轄區這一畝三分地的能力還是有的,沒必要再交代。可轉念想到轄區最近“彈弓幫”活動猖獗,項新還是單獨囑咐了張承幾句。張承卻說:“出事兒怕啥?出事兒這叫征兆,是在提醒你今後注意。比如說生病,這是人的肌體通過病痛提醒你,主人,我這都跑了十二萬公裏了,該維護保養了,該徹底大修了,不然我可要直接報廢了。所以,毫無征兆的事故才會真的要命。”項新則說:“我覺得你讀的不是假的大學,而是真的本科,整天滿嘴歪理邪說跑火車。”玩笑歸玩笑,張承這家夥嘴巴雖然刁鑽了些,但是幹活兒還是沒二話的。
說起彈弓幫,項新幾個月以前就開始做工作了。他先是挨個村子挨個學校地開展法製教育宣傳,再三強調堅決不能使用彈弓在鐵路邊打鳥,不然很可能打到過往的高速列車,傷到車上的乘客,也很可能為此承擔嚴重的法律後果。完事後,他又叮囑沿線各個崗位的護路隊員一定要做好巡查,一旦發現有閑雜人員在鐵路附近活動,務必做好清理工作,嚴防發生現實危害。高鐵安全無小事,他項新得拿出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如臨大敵的緊迫感,得拿出草木皆兵風聲鶴唳四麵楚歌的緊張感,為的就是趕在複興號開行之前,能夠盡量淨化轄區線路的治安環境。
當然,項新也沒忘了給派出所和治安支隊報告這事兒。既然第六警務區有這種情況,那其他地方估計也少不了。所以,他還得在群裏廣而告之,提醒大家做好防範。群,是由花西高鐵6個警務區警長組成的。剛建群時,項新說想要個新穎霸氣的群名,張承就奪了手機吆喝:“你們這些警長啊,主業是哄牛趕羊,副業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土裏埋的,隻要跟鐵路安全有關,全都得管。”項新苦笑了一下接過手機,群名成了“震驚!一群男人竟在高鐵幹這事兒!”項新哈哈一笑表示不妥,該死的標題黨無孔不入。張承就又咋呼起來,堅決不能改,一字都不能動,順序也不能改,還說好比眾叛親離,變了順序就成離親叛眾,意思謬以千裏。項新覺得有些意思,就沒再改動。
項新在群裏說,彈弓幫不是一個穩定的不法組織,而是流動的鬆散群體,說白了就是高鐵沿線那些有彈弓的群眾,主要是拿彈弓當玩具的孩子和用彈弓打鳥的成人,這些人雖然多是自娛自樂各玩各的,可一旦失手打到高速列車,後果不堪設想。
項新書麵報告以後,公安處倒是十分重視,處長韋玉昌三番五次部署強調,但真正到了基層抓執行的崗位這裏,也就剩主觀上的畏難和客觀上的無奈了。彈弓幫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本無惡意的普通百姓,孩子們隻是拿彈弓取樂,成人們隻是拿彈弓打鳥,一不違法,二不犯罪,三不傷風敗俗。對他們來說,法無禁止即可為。可對公安來說,法無授權即禁止。所以,隻要人家還沒有打到高速列車,還沒有造成嚴重後果,作為鐵路公安,也隻能宣傳再宣傳,教育再教育,預防再預防,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畢竟誰也不能跑到百姓家裏,把那些彈弓都沒收掉。
對這種安全風險,項新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早在開展法製教育宣傳時,他就去附近的地方派出所和森林派出所探過口風。彈弓幫分布在附近村鎮學校,鐵路公安開展教育宣傳還行,實際是沒有管轄權和執法權的。整治彈弓幫隻靠鐵路公安一家肯定不行,所以他希望地方、森林、鐵路三家公安機關聯手,就算還是教育宣傳,那也會聲勢大一些,效果也會好一些。可地方派出所很為難,說上級沒有通知,他們愛莫能助。森林派出所也一樣,隻要彈弓幫沒打到珍稀瀕危鳥類,他們也不方便插手。
必須盡快清除彈弓幫的威脅,項新暗暗下定決心。可如果單憑自己,怎麼清除?用啥清除?靠誰清除?他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