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可吃》一文補遺
長新公路兩邊的黃河故道有大片槐樹林,屬於防沙治黃年代人工栽種。當年焦裕祿在蘭考栽桐,我縣人民在這岸栽槐。如今至少是槐二代。生態環境好,原先裏麵有獾狗草狐出沒,後來有打兔者出沒,再後來有政府官員出沒。這兩年那些善動腦筋者與時俱進,在槐樹林深處修建幾座“農家樂園”,低調不張揚,還能吃到高調的山雞、斑鳩、野鴨、野兔。
政府官員說,這裏不顯山露水。
大片槐林勾引人,開花時一如迷茫雪海。一群騷客詩人商議,組織一次“槐花詩會”,會中我分神,忽然想到自己早先一篇文章寫錯了,明白這是洋槐,竟讓杜甫提前一千多年,吃上洋槐花。
洋槐花在饑餓年代供中原人果腹,現在也吃。花色潔白,花香彌漫。洋槐花百年前才在黃河兩岸開放。來到我們這裏更晚,說是由當年在青島的德國人栽後傳來。洋槐花開放時喜歡聽黃河濤聲。
杜甫苦旅途中所見的都是黑槐,現在稱國槐,不是洋槐。父親對我說過幾種樹的資曆,“千年柏,萬年鬆,不如槐樹一懵愣”。在北中原口語裏“懵愣”是打盹瞌睡、瞬間又醒的意思。“一懵愣”就是千年。北中原能變成樹精且上麵同時又住妖怪的是國槐,不是洋槐。
中原年紀最大的樹是黑槐。
杜甫吃的黑槐米可做一味中藥。槐米功能涼血止血,主治痔瘡。我有得痔經驗,天下“有大痔者”不能選擇,但服藥要講究對症,配方裏一定有槐米。後來嫌砂鍋熬藥麻煩,改服槐角丸。專要同仁堂的。一天兩次,一次六克,六克是三十三粒。到後來伸手一數,不多不少,猶如神助。
老舅知道我得痔瘡,在手機裏說當年他也得過,有一奇方,是那年我姥爺到張堤村親戚老楊家要了一條爛鞭梢,煮水,洗了兩次,幾十年永不複發。
雙方屬現代化交流,我用喬布斯蘋果手機和老舅談論的至少是 1970 年前的痔瘡。中美外貿戰正打嘴仗。現在到哪裏找趕牲口的老鞭梢?
我對老舅說,今天由杜甫的槐米扯得有點遠了。
楝花在。我是第一次畫楝花。於是,從胡同裏從田野從路旁從你家門口走來那種氣息,讓我筆下好猶豫嗬,誰在那裏織就一個紫色的夢?庚子夏天,馮傑記。
試問卷簾人。
庚子初春客鄭,馮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