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沒幹糧了

第二天半晌，小石才醒來。天氣很好，是一個晴天。太陽暖暖的，不刺眼，柔柔和和地落在身上，像披了條很輕很薄的毯子。太陽的味道，細細聞來，竟透著些許肉香氣，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非常親切，連隨風飄來的雪屑都變得很溫柔，像情人的手輕輕拂過。

揉一揉惺忪的雙眼，小石感到肚子餓了，便在車裏找吃的，突然發現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沒有幹糧了。從葉城出發時準備的幹糧早已經吃完，到獅泉河後因為急於趕路，沒有顧得上補充幹糧。急了眼的小石心有不甘地東翻西找，終於找到了僅有的食物——一聽牛肉罐頭，一罐健力寶。這無意中散落在角落裏的食物此時此刻成了救命的稻草。

牛肉罐頭和健力寶早已經被凍成了硬邦邦的冰坨。小石找來枯草牛糞，準備點火。可能是高原缺氧的緣故，枯草怎麼都無法點燃。他找出一個空罐頭盒，從汽車油箱中舀了半盒汽油出來。而這半盒汽油居然用了好幾根火柴才點燃。

燒了很久，兩個冰坨終於漸漸融化了。大口吃著牛肉罐頭，真香啊。可剛剛吃了沒幾口，小石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今天吃完了明天怎麼辦。他心有不甘地又吃了一小口，認真舔了舔嘴唇和口角，把嘴角和口唇上沾的幾粒肉末碎屑幹幹淨淨掃到口中，咽著口水戀戀不舍地放下了牛肉罐頭。拿起健力寶，發泄般猛灌一口。“噗”，一陣惡心，差點把剛吃下的牛肉吐出來。原來健力寶結冰後經加溫融化，味道徹底變異了，居然是一種濃濃的餿味，比刷鍋水的味道還難喝。但他終於沒有舍得吐出一星一滴，而是硬著頭皮，一點點咽下了口中比刷鍋水還難喝的液體。因為，這也是食物啊！

第三天，太陽依舊明媚，瀲灩的波光在穀底散成一地碎金。小石爬上車頂，遙望著車隊消失的方向。他蕭瑟地站在陣陣掠過的寒風裏。遠望，變幻的雲朵在山巒之間留下一塊塊不規整的雲影，腳下，單薄的身影被越拉越長，細長的影子是那樣孤獨，仿佛浩瀚湖麵之上的一葉扁舟，人像站在汀洲之上的蘆葦叢中，孤絕淒冷。

無奈地重新回到車裏。太餓了，胃裏仿佛長出了幾隻手，一下一下拉扯著胃壁，把胃拉扯得一陣陣抽搐著痙攣起來。食物隻剩下罐頭盒裏的一點點牛肉，還有一點點健力寶。喝一小口健力寶潤潤嗓子，舔一舔牛肉哄騙一下不斷抗議的胃腸。而胃腸卻如同一個任性的孩子，絲毫不接受所謂的安撫，反而被誘人的食物味道勾引得變本加厲鼓噪起來，“咕嚕嚕、咕嚕嚕”，一陣陣強烈地蠕動著，表達著極度的渴望與極大的不滿。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小石依依不舍地把罐頭和健力寶收藏起來。因為，實在不知道師傅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渴極了，餓極了，便從汽車窗戶裏伸出手，抓進來一把冰冷的積雪，塞進嘴裏。

百無聊賴的等待中，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團烏雲像一個巨大的墨魚悄悄遊過來。雲堆得很厚實，壓得低低的，仿佛一抬頭就能夠撞到。突然，雲破了。從無數細小的縫隙中，飄灑出密密碎碎的銀屑。眼前的世界刹那間被潔白的輕紗籠罩。不一會兒，周圍的一切，山岩、山頂，甚至卡車都被厚厚的積雪塑造成了一個個渾圓的卡通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