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葉城出發是中午12點多,剛出縣城便被狂風席卷的沙塵挾裹。
葉城位於喀喇昆侖山腳下,同時也位於塔克拉瑪幹大沙漠邊緣。喀喇昆侖山升騰的雲霧會給它帶來雨或雪,塔克拉瑪幹的風沙也會隨時將其湮沒其中。一陣陣狂風席卷而來,扭動著身軀發出刺耳的呼嘯,時而還夾雜著鏗鏘的撓刮聲;迷漫的黃沙淹沒了一切,隻有承載著卡車的黑色柏油路從混沌中艱難顯露出來,如同一條波瀾不驚的沉靜河麵,任由一波又一波黃色沙塵掠過。
不知不覺間,塵土中的沙海裏漸漸顯露出一個個黑黝黝的魚脊,仿佛一群巨大的黑鯨魚,飛躍著撲入沙海,悠悠遊動。那是喀喇昆侖山的餘脈,魚群自然是從群山之間遊弋而來。魚脊越來越高,一個個壯碩的身軀漸漸隆起,終於擱淺在了大地的胸膛之上,一座座偉岸的群山拔地而起。它們用陰鬱的眼神看著一輛輛滿載的大卡車如小甲蟲般吃力蠕動著,慢吞吞地蹣跚而至。天空仿佛一塊浸透了渾水的抹布,沉甸甸的,被山頂用力支撐著,仿佛稍微一擰就會有水嘩嘩地流下來。
忽高忽低參差跌宕的盤山路沿著庫地達阪越爬越高,濕漉漉的天幕仿佛就在頭頂上,越積越多的水開始一滴滴滲出來。終於,被水滴侵蝕得千瘡百孔的雲幕被撕扯得碎裂出無數細碎的孔洞,蓄勢已久的雨水突然嘩嘩地傾瀉下來。卡車四周瞬間掛起了昏黃的水簾。路邊峭壁縫隙轉眼間變成了失控的泄洪口。雨水挾裹著泥土,脅迫著碎石,推推搡搡擁擠著,吵吵鬧鬧碰撞著,爭先恐後衝向山崖。山路一轉眼變成了黃水流淌的河穀。一輛輛大卡車仿佛一個個怯怯的弱女子,小心翼翼地蹚過湍急的洪流,渾黃的泥水被半人高的輪胎掀出一道又一道銀亮的白色水瀑。
看著暴雨,小石發愁地說,如果雨不止,明天的路一定會被洪水衝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