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窗外在落雪。小傑對我說,你耳朵裏肯定有蟬叫聲吧?話題突兀。
那年我才四十歲,副股級。我佩服極了,咋這麼料事如神?
我已習慣,總以為冬天城市街道裏布滿蟬鳴。冬季蟬鳴是聲音錯誤,蟬鳴是病,不是天籟。
中醫專業斷為耳中軸神經受損。
名人不是也多耳鳴?音樂家貝多芬深度耳鳴,直到最後全然聽不見,竟創作出好聲音。科學家居裏夫人耳鳴,不影響發現放射性元素。郭沫若最次,組合詩行,最後佩戴助聽器,他的《科學的春天》我在小學課文裏讀過。
耳鳴者缺點是再也聽不到讚美和掌聲。
我的一位書法家朋友高明彤專注現代書法,探索到後來耳朵也不好,先耳鳴,後嚴重,二十五歲早早佩戴助聽器。一次書法展上,我看他耳朵眼裏吐出一條精致細線,吃一驚,你這麼早要當郭沫若?
他說,耳鳴有好處,聽不到別人遠處罵我寫醜書。
高明彤後來沒郭沫若的官大,字沒郭沫若寫得流暢熱鬧,耳鳴一直比郭沫若嚴重。
我找醫師治過耳鳴,針灸過,不見效果。現在滿耳蟬鳴,不分春夏秋冬。想起那年冬天小傑的判斷,那時是耳亂,現在是心亂。
大概自己要把蟬鳴帶到地下了。蟬鳴來自大地,還回歸大地。
我才想起蟬是故鄉的歌手。
202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