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西瓜的衣服

西瓜從瓤到皮兼子都可畫可記。西瓜足可細細雕花。

沒有西瓜領子、西瓜襪子、西瓜鞋子之奇喻，隻有“西瓜的衣服”。

一般人吃完西瓜要把瓜皮扔掉。我看到淑女們吃西瓜時，小嘴吮幾口，多要留厚厚的瓜皮，以示風度優雅。讓我看到疼惜不已。如果在村裏，大庭廣眾之下西瓜皮啃得過薄，有人稱之為“下三兒”，詞意是貪婪，吃起來沒成色。

我是啃西瓜皮出身，且一直啃得透亮，本色不改。

西瓜皮做菜都是使用自家吃剩的瓜皮為原料，切片，撒鹽，涼調或清炒均可。配紅椒有視覺之美，吃起來別有一種味道。後來，我還把一隻雞裝在掏空的西瓜裏，用竹簽封口，開始清蒸，西瓜雞蒸出來時，全身一抖擻，一雞清氣。

西瓜皮紋路好看，斑斕，臥在沙地上，像綠色的老虎。

早年村裏有一位堂姐，為生計遠嫁到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有一年回家，吃瓜時給我講在新疆的一個故事，其他情節我都忘記了，吐了一盤子黑瓜子以後，單單記住一個瓜皮細節。說一個人行走在新疆的路上，吃完一塊西瓜有一個習慣，瓜皮多不隨便扔下，講究，要瓤朝下、外皮朝上放在路邊，目的是預備給下一個瀚海苦旅者應急。

這近乎西瓜美德之一。

可惜我忘了問這是西瓜哪一年的美德。

童年時北中原西瓜的好處我不多說了。

西瓜舍不得買整顆，街頭瓜販桌子上放一把刀，可以論塊來賣。我買的是一毛錢一塊。四十年後我在鄭州這個城市為客，記住說的那一個西瓜細節。

在一個宴會上，祝酒詞還沒有結束，我看到幾塊殺開的西瓜，放在白盤子裏。桌邊一個孩子剛好比桌子高一點，瞪著一雙葡萄眼。祝酒詞在繼續，忽聽那小孩子說：盤子裏那些西瓜都沒有穿衣服。

2014年8月6日，客鄭，白米芥菜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