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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賈似道登場

當忽必烈為了爭奪汗位已經匆匆北返的消息傳到賈似道的府衙時,賈似道正在為一幅展子虔《遊春圖》與一名掮客討價還價。消息是鄂州守軍的細作們探得的,經守軍專司軍情的吏員整理分析,報呈鄂州守將張勝。張勝見事關重大,命文案重擬了稟帖,快馬呈送到設在漢陽的賈似道的府衙。賈似道正為了壓價向那掮客哭窮之際,一名幕僚走了進來,將一個稟帖交給了侍立在他身後的廖瑩中。廖瑩中匆匆瀏覽一遍,不由臉色一凜,趕緊交給了賈似道。不料賈似道接下之後,隻漫不經心地掃了幾眼,便輕輕一笑,放在了案幾上,重又苦下臉來,向那掮客訴說世事的艱難和他手頭的拮據。大凡掮客總是乖巧之人,這位亦不例外,從廖瑩中的臉色轉換上,便猜出必有緊急公事,遂擺出笑臉,靜靜聽著賈似道講他的俸祿是如何之少,用度又是如何之大,聽得聚精會神,卻是絕不開口。這一行裏有句行話:開口三分鬆,不開口就是不鬆口。對方有緊急公事要辦,又急於成交,這種時候再讓價,即便隻讓出一兩,那也是十足的傻瓜了。不過,聽著聽著,他終於有些疑惑起來。賈大人沒有一點兒著急的樣子。然後,他甚至有些相信賈大人的話了。賈大人雖然官居高位,但朝廷的官祿有限,民間是知道的。民間也盛傳賈大人的諸多嗜好,歌舞宴飲,攜妓浪遊,癡迷蟲戲,酷愛收藏,樣樣都是一擲百金的勾當,加上又不知多置田產,不懂放貸生息,似這等出多進少,一時之間拿不出五百兩黃金來買這幅展子虔《遊春圖》,說不定也是實情。但生意人隻講生意經,你手頭拮據,你自去調轉,成不了我賤賣給你的理由。

掮客隻是洗耳恭聽,卻絕不開口,賈似道的耐心終於到了盡頭。不過他仍然麵色平和,既不顯煩躁之意,也不露慍怒之色,隻是在一個停頓之後,歎息一聲說:“好吧,我知道你們生意人的算盤,能多賺一兩,決不肯少掙一文,所以也沒指望一席話便能將你說動。既是你今日不肯鬆口,就請暫回驛館歇息,三五日內,我自會差人去請,咱們再從長計議就是了。”

那掮客便站起來,一拱手:“如此,小人告辭了。”

直到這時,賈似道那張頗有些女相的臉上,才露出一絲嚴厲,聲音也高了一些:“有句話,本不想說,可看來我不說你還真不明白。這幅《遊春圖》的來龍去脈,想必你也知道一些,何況那畫上就有徽宗皇帝的禦筆題簽!它原為宮中珍藏,豈是民間之物?靖康之難,是我大宋國恥,容不得不法之徒發國難財的!”話音甫落,那掮客已是一派驚慌,全無了剛才那副氣定神閑之態。賈似道卻已轉向廖瑩中:“代我送客!”

他不想讓那掮客現在就點頭。那有以勢壓人之嫌。明天他會派人去驛館,相信三百兩足以擺平。其實那掮客今天如果讓到四百兩,賈似道也能滿意。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

廖瑩中的送客完全是象征性的。他可不像賈大人,跟三教九流的人都能來往,隻是礙於賈大人有話,才不得不做做樣子,陪著那位“客”朝門口方向走了幾步,便道聲“恕不遠送”就折了回來。見賈似道正在看那稟帖,以為這次必看得十分仔細,多半還會思慮一番,他就站在一旁等候。不料賈似道已經抬起頭來,問:“張將軍差來的人還在嗎?”

“仍在下麵候著大人的回話。”

“傳話給張將軍——再探!”

廖瑩中一愣,沒有動。

賈似道問:“怎麼?”

“大人,機不可失……”

賈似道擺擺手沒讓他說下去:“我知道,如果忽必烈大軍匆匆北返,我軍乘機掩殺,必有斬獲。可是——可是如果消息不確呢?”

“大人以為這是敵方一計?”

“我沒這麼說。我隻是說——再探!”

廖瑩中下去傳話,賈似道也隨即走到屋外。這個地方叫“望波廳”,不過卻是徒有其名,從這兒根本看不見長江,隻不過是知府衙門裏一處還算高大寬敞的廳堂,被賈似道權且當作他辦公、議事、待客的地方。穿過一扇角門,沿回廊向西三十幾步,便有一處小小的庭院。官場上向有“官不修衙”之說,這庭院亦顯得缺少修飾,景色平常,唯院中一泓池水,甚得賈似道的喜愛。他沿著池邊的卵石甬道繞池而行,繞了一圈又一圈。賈似道生性喜動不喜靜。雖然同僚中間盛傳賈製置“坐得住”,能一坐兩個時辰不動,但那是他的一種修煉,愛動則是他的天性。這天性又因為他多年擔任製置使的官職而得到加強。自從十八年前,即淳祐元年,他由知澧州府改任湖廣統領,以一名文官改領軍事,此後便一直充當這種角色。這種由文官領軍事的製度,是大宋朝由宋太祖趙匡胤立下的“禦將之法”,從北宋實行到南宋,所以賈似道也不覺得有何不妥,倒是盡心盡力,且不斷學習揣摩,頗有心得。淳祐五年,他出任沿江製置副使、知江州兼江南西路安撫使,再遷京湖製置使兼知江陵府,直到淳祐九年,由孟珙臨終力薦出任京湖安撫製置大使,首次成為獨當一麵的軍事首領。次年移鎮兩淮,後又轉任兩淮宣撫大使。朝廷對他的日益重視,往往是以附加的名義體現的,比如任兩淮製置使期間兼淮東安撫使知揚州,三年前即寶祐四年加參知政事,兩年前即寶祐五年加知樞密院事並任兩淮安撫使。無論怎麼“加”,他主要的職司還是製置使,所以人稱“賈製置”。製置使是地區性的軍事首腦,不是一個可以整天坐在衙門裏的文官。

對於自己能成為孟珙的繼任者,他還是頗為意外。他知道孟珙在其間所起的作用,卻一直不知道孟珙為什麼對他如此看重。二十六年前,南宋紹定六年,蒙古窩闊台汗五年,宋蒙聯合伐金,孟珙是宋軍的主要將領。在取得節節勝利之後,金哀宗逃至蔡州。次年正月,聯軍攻蔡州,宋軍攻城南,蒙軍攻城北,孟珙所率宋軍率先攻破南門,大軍進入城南之際,蒙軍尚在城外西北與金軍相持不下。孟珙打開西門出城接應蒙軍,中間還救了蒙軍將領張柔一命。雖然後來有人說,與宋軍的複仇雪恥之心不同,蒙軍在對金作戰中留有餘地,以至金朝滅亡之後,其文官武將多投降蒙古並為其所用,但孟珙的善戰,確實是有口皆碑的。按當時的風氣,像孟珙這種靠戰功擢升的武將,通常是看不起文官的,尤其看不上那些領軍事的文官,所以他臨終前對賈似道的力薦,曾經引起朝野上下一片驚詫。而如果不是孟珙力薦,盡管賈似道的官運尚屬不錯,但以他的官聲政績,尤其是他那經常遭人鄙夷的出身,確實很難成為孟珙的繼任者。

賈似道的父親雖是一名官員,母親胡氏卻是一個“出妾”。胡氏原是有夫之婦,丈夫缺錢,把她賣給了在錢塘縣任職的賈涉為妾。隨後賈涉帶了妻妾到萬安縣當縣丞。胡氏在萬安生下了賈似道。小妾所生的庶出,本來就地位低下,胡氏又遭到賈涉正妻的妒忌,在賈涉調任離開萬安時,沒有將她帶走,讓她嫁給了一個石匠。沒了娘的賈似道從此跟隨父親生活,因為天資聰慧,又長得眉清目秀,父親對他還算喜愛,也讓他胡亂讀了一些經史詩書。在他十一歲時,父親突然病故。臨終之際,情知正妻對這個庶出的兒子極其厭惡,父親隻好囑咐女兒盡量關照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這個姐姐後來成了趙昀專寵的賈貴妃,倒是讓賈似道得了極大的好處,但在當時卻是管不住這個弟弟。賈涉死後,家道迅速衰落,沒了管教的賈似道稍長之後,便時常外出遊蕩,其間少不得酗酒、賭博、嫖娼一類無賴情事。這段經曆對他後來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到底有多少好處多少壞處,是個無法計算的無解之題,但對他的名聲,肯定是沒有好處隻有壞處的。如果說開頭還隻是一些市井間的議論,那麼後來就直接成了政敵們用來攻擊他的一件利器。

賈似道雖係庶出,終是賈家的兒子。按大宋朝的規矩,一定級別以上的官員死後,其成年後代若無功名,也可得到一份差事,借以安身立命,叫作“恩蔭”。靠著恩蔭,賈似道在結束了他那遊蕩街頭的無賴少年時代之後,在嘉興當了個管倉庫的小官。以這樣一個官職作為仕途的起點,縱使他確有出眾的才幹,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名中低級的“幹員”而已。幸而不久之後,他姐姐交上了好運,然後又給他帶來了好運。被選入宮的賈氏,得到了皇帝的歡心,於紹定五年冬被晉封為貴妃;兩年後,二十一歲的賈似道被提拔為籍田令,此後又連連晉升,曆任太常丞、軍器監、大宗正丞等職。官位雖是步步攀升,職務卻都是事務性的京官,而且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公務需要料理,不如說就是皇帝賞他一個領幹俸的官職。如果說這些都得之於他姐姐的“枕席之恩”,那麼皇帝因此而施舍的恩典也是有原則的——不是要他做事,而是怕他誤事。這樣,有了銀子、有了閑暇又來到臨安做官的賈似道,就把他原來當無賴少年時的那一套,在更高檔次上加以發揮,直到有一次被皇帝親自撞見。幸而壞事變好事,原本受命對賈似道嚴加訓誡的史岩之,反而在皇帝麵前說他“其材可大用”,結果由此結束了他的京官生涯,被外派到澧州任知州。這一年他二十八歲。

從無賴少年時代開始,他就養成了喜歡打聽事兒的習慣,也養成了對打聽來的種種消息分辨其真偽的習慣。對於外放澧州,他也聽到了各種各樣的說法,歸結到最後,則是對聖意的不同揣測。皇帝做出這個決定,肯定與聽了史岩之的話有關。但皇帝是把它當哪種話來聽的,卻有根本的不同。如果是當作一般的講情的話聽的,那就是看在賈貴妃的情麵上,做個順水人情,不再責罰賈似道,隻是讓他離開臨安,免得影響不好,也減少一些他胡作非為的條件。相反,如果是把史岩之的話當作認真的舉薦來聽的,那就是給他一個鍛煉的機會,也是要對他進行考察了。賈似道畢竟讀過一點書,明白“聖意難料”這句話的深淺,所以到任之後,並不敢玩忽職守。好在區區一個澧州的政事,他盡可舉重若輕,不至於太耽誤他的業餘愛好。

“聖意”是一點一點地顯露出來的。淳祐六年,他的姐姐賈妃病逝,次年即聽說皇上已另有新寵。如果皇上不是真的認為“其材可大用”,那就意味著他的仕途已到盡頭。豈料又過了兩年,他竟得以成為孟珙的繼任者!雖然其間有孟珙的力薦,畢竟最終做決定的是皇帝!那麼,這似乎又驗證了當年的“聖意”,確乎在於“大用”了。

可是,所謂“大用”,究竟能“大”到什麼程度?一個獨當一麵的地方軍事首腦,是不是足夠“大”,甚至“大”到頭了?那是所有人,包括賈似道自己都難以預料的。不過,他確實不是個輕易就滿足的人。從後來的情況看,他這時已經在為更大的“用”做著各種精心的準備,所以當他被派往峽州時,雖然一度在朝野上下引起很多的議論乃至質疑,他自己卻並不覺得太意外,給人的印象,倒更像是有備而來的。

八年前,淳祐十一年,遙遠的北方發生了一件大事:在經曆了長期的爭奪和國內三年無君的混亂之後,拖雷的長子蒙哥被擁立為蒙古國的大汗。那時候,不僅是大宋朝廷,就連消息靈通的賈似道,對這個蒙哥也沒什麼了解,但是和朝中多數大臣的盲目樂觀不同,賈似道卻有自己的判斷。十八年前,淳祐元年,蒙古國的第二任大汗窩闊台去世;在此後的十年裏,持續不斷的內亂,使這個曾經強大的帝國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在這段時間裏,雖然宋蒙雙方一直處於敵對狀態,大宋的邊境仍不時受到對方的襲擾,可是像這種小股騷擾的邊報報到朝廷之後,往往隻是在幾位相關大臣間傳閱之後便被擱置一旁,不再理會。盡管還沒有哪位大臣敢於再提出收複失地的動議,但“北患已不足慮”,卻是這些大臣心照不宣的共識。在得知蒙哥已經即大汗位的消息之後,他們也並不特別擔心。十年內亂,那個蒙古國已經積貧積弱,而且法度毀棄,號令不行,即便蒙哥有心勵精圖治,要想恢複元氣,也得若幹時日。

賈似道卻另有看法。他從自己早年的經曆中悟出一個道理:凡能在一場惡鬥中勝出者,必有過人之處。果然,寶祐元年,即蒙哥登上汗位的第三年,皇弟忽必烈率軍遠征雲南,並於次年滅了大理國。對於這場局部戰爭,大宋朝廷幾乎沒有做出任何像樣的反應,基本上視為蒙古國與大理國之間的事,跟自己關係不大。賈似道對於蒙哥此舉也有許多迷惑不解之處,但他能意識到這是衝著大宋來的,否則就無法解釋蒙古人為什麼會對如此遙遠的南方的一個小國感興趣,不惜勞師動眾,進行這種危險的、幾乎完全沒有後方的遠征。當他得知,蒙古人在滅了大理國後,重又把本已大權旁落的段氏家族扶持上台,皇弟忽必烈雖然功成北返,卻把另一位主要將領兀良合台和一支數目不詳的軍隊留在了那裏,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原來一直被稱為“北患”的來自蒙古人的威脅,現在在大宋的南邊也有了一塊土地!當然,賈似道也注意到了那些新出現的人物。蒙哥在即位兩年後,就把一個快要崩潰的蒙古國,治理到有了進行這場遠征的實力,其才具自是不可小覷;而被他任命為“總領漠南漢地軍國庶事”的那位皇弟忽必烈,似乎更令人生畏。隨著新的消息陸續傳來,賈似道更具體地了解到忽必烈征服大理的過程——除了軍事力量,忽必烈還使用了大量的政治謀略,而這些“漢法”,竟被使用得如此嫻熟,如此恰到好處,實在是可以稱之為“心腹之患”了。大理國本來就是小國,又因內政混亂而長期積弱,單從軍事上加以征服,原本不堪一擊,但在征服的過程中就為未來的治理做好準備,無疑顯露了蒙古人的真實意圖:要把那裏變成將來進攻大宋的戰略南線!

再往下,賈似道的擔心一步步得到證實。他的屬吏翁應龍曾經替他弄到一份蒙古國的文書,上麵講明當時他們對待大宋的方略:“一歲一抄掠之,害其耕,奪其聚,殺其民人,使不得供其軍賦。”而大宋的邊報,則稱其為“才掠即去,雖去不歸”。這樣的騷擾,雖然也讓人不勝其煩,但對於“江山社稷”的安穩,確也不足為慮。可是自從蒙哥當政以後,賈似道很快便察覺到情況有變。這種“才掠即去”的騷擾減少了,而在邊境的對麵,蒙古人開始修築城池堡壘,囤積糧草,集結兵力。直到這種改變由點到麵,遍及由四川到淮東整個雙方接壤的漫長一線,這才引起大宋朝廷的注意,從而也開始做出回應,尤其是加強了四川方麵的防務。這時的賈似道看不出一旦蒙人大舉來犯,其戰略重點究竟會是哪裏。

寶祐六年即蒙哥汗八年二月,蒙古宗王塔察兒率軍進攻荊山。這個位於淮河中上遊北岸的據點,是連接淮河防線東線、西線之間的戰略樞紐,雖然不大,卻是宋軍布防的重點之一。戰端從這裏開啟,給人的印象,是蒙古人看上去要走金人的老路,從突破淮河一線入手,再渡過長江直取臨安。可是,金人一百多年都未能實現的軍事夢想,塔察兒就能實現?四月,蒙哥汗親率蒙軍主力進駐六盤山,擁兵四萬,號稱十萬。六盤山是蒙軍發動進攻的出發地,當年忽必烈滅大理,也是在這一帶集結然後出發的。那麼,蒙哥要來,是確定無疑了,但是他會先打哪兒,卻不一定。尤其是在塔察兒進攻荊山失敗、無功而返之後,下一步戰事會如何發展,變得更加難以預測。在六盤山的蒙哥大軍暫時沒有動靜,有行動的仍然是塔察兒。十一月,這支在荊山已被證明並不是很有戰鬥力的部隊,撲向了漢水北岸的江防要塞樊城。由於樊城守將李和的堅守,加上相鄰的襄陽守將高達積極有效的策應支援,塔察兒的進攻再次成為徒勞之舉。不久塔察兒就撤出了戰鬥,他本人也因連續兩次失敗,受到蒙哥的嚴厲訓斥。與此同時,皇弟忽必烈率領的大軍從開平出發南下了!那支大軍也號稱十萬,它的騎兵不比任何一支蒙軍的騎兵遜色,同時卻有比任何一支蒙軍都更為豐富的中原作戰的經驗,軍中更有很多漢人將領和謀士。不過,接下來的消息顯示,這支大軍出發後走走停停,進展緩慢,似乎是在觀望、等待什麼,或是兵力的集結、糧草的準備尚未完成。另外,從南方也傳來消息,留在大理的兀良合台已經完成從當地臨時招募兵員的工作,正在集結兵力,準備北上。

這時,進駐六盤山的蒙哥大軍突然發力了,而且目標非常明確——四川。雖然不斷遇到頑強的抵抗,但一路激戰之後,於年底到達合州,並對合州形成包圍之勢。次年正月,蒙哥一麵親自指揮對合州的圍攻,一麵派都元帥紐璘繞道東進,攻打涪州、忠州。這雖是一著孤軍深入的險棋,但效果極大,因為涪、忠二州實為重慶府的門戶,一旦重慶有失,蒙軍便取得了長江口岸,可以沿江而下。所以,當這兩個地方受到蒙軍進攻的戰報傳到大宋朝廷時,立即在臨安引起一片驚慌。

這時,大宋皇帝趙昀做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正確的決定:給賈似道一個真正的“大用”!

有宋以來,還未曾有過任何一位大臣,能集如此之多的職權於一身。當賈似道在揚州三拜九叩,跪聽欽差宣讀聖旨時,他自己都無法記住那些職銜,要到事後讓翁應龍找來抄本,而且是在反複看過多次之後,才好不容易把它們記住。它們是“樞密使兼京西湖南北四川宣撫大使、都大提舉兩淮兵甲、總領湖廣京西財賦、總領湖北京西軍馬錢糧、專一報發禦前軍馬文字、兼提領措置屯田、兼知江陵軍府事”。

把這一個個職務、職銜、職權拚接在一起,賈似道對自己的責任一目了然:皇上把組織、指揮抵抗此次蒙軍大舉進犯的全部重任,都交給自己了。今後,將由他來對各戰區做出統一的指揮和調遣。至於命他“火速移司峽州”,自是要他特別加強對長江中上遊的防禦。

對於“移司峽州”,賈似道私心有點不以為然。四川方麵的戰事固然激烈,但峽州離那裏似乎又太近,未必是一個指揮全局的適選之地。雖然一段時間以來很少有忽必烈的消息,似乎這位皇弟正逗留在金人早前的都城燕京一帶,但賈似道對這支大軍始終放心不下。他們既然已經離開老巢開平,斷無出來轉一圈便回去之理。倘若南下,隻要沒有笨到重走塔察兒老路的程度,兵鋒所向必是河南,而那裏又恰恰是大宋北方防線中最弱的部位。但賈似道不想在這個時候、這件事上給皇上添麻煩。揣摩聖意,皇上自是先要考慮社稷的穩固,包括他自身的安全,讓賈似道出鎮峽州,無非是一旦四川有失,還可扼住敵軍沿江而下的出口。所以,賈似道立即遵旨星夜趕往峽州,同時走出了他的第一步棋:請朝廷即調京湖製置參議官呂文德出任四川製置副使兼知重慶府,從播州出發,率軍北上入川,主持川東戰事。這也是一著險棋。呂文德率軍出發之際已經有了新職,播州不再是他的根據地;可是他又必須在擊敗蒙軍、進入重慶府之後,才能真正成為“四川製置副使兼知重慶府”,實際上也是一次無後方作戰。而更重要的是,當時蒙軍主力正在蒙哥大汗的親自率領下圍攻合州,並在合州附近的釣魚城下與宋軍激戰。雖說釣魚城工事堅固,儲備充足,加上合州守將王堅英勇善戰,指揮得當,使蒙哥的多次進攻均未得手,但宋軍亦傷亡不小。無論如何,合州是當時的主戰場;好不容易調來的援軍,不去增援主戰場,卻用來對付由紐璘率領的偏師,萬一合州有失,蒙軍主力自西向東壓過來,戰局將很難收拾。

賈似道這步棋走對了!他出鎮峽州,雖是“火速移司”,卻是有備而來!他不僅對戰局有清晰的洞察,而且對將領也有深入的了解。他相信王堅能守住釣魚城,守住合州,至少能守到呂文德在川東站穩腳跟,那時即便合州有失,重慶自可成為擋住蒙哥繼續東進的又一道屏障。

呂文德果然沒有辜負賈似道的厚望。呂文德出身將門世家,後來更成為聲名顯赫的“呂氏集團”中的“大哥”,當時卻是個不怎麼被重視的人物。他原來鎮守的播州,雖有防備兀良合台之意,其實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前線”,從戰略角度講,甚至不如他弟弟呂文信鎮守的陽邏堡重要。川東之役,剛好給了他一次展示才能的機會。他率軍入川之後,一麵聯絡原在當地分頭抵抗蒙軍的各地守將,一麵了解敵情,捕捉戰機。五月,以他所率的援軍為主力,在幾路友軍的配合下,向正在進攻涪州的敵軍發起突擊,大敗紐璘軍,斷涪州蒙軍浮橋。紐璘所部兵力本來就有限,再分兵同時攻打忠、涪二州,經此一敗,聯絡、補給受阻,頓時陷入進退失據的困境,在呂文德部的擠壓下,隻得倉皇撤出戰區。六月,呂文德進入重慶府,川東之役以宋軍全勝告終。此時的呂文德,或進而增援合州,或就地扼守重慶,完全掌握了主動權。

蒙哥卻因此陷入了被動。他圍攻釣魚城,苦戰半年,勞而無功,卻不肯改弦更張,仍是一味強攻不止,雖有賭氣逞強、攻不下來誓不罷休之意,其實也未嘗不是在等待紐璘軍的進展。一旦川東得手,這邊盡可丟開合州不管,與紐璘合兵一處沿長江出峽東進。呂文德之勝,使蒙哥失去了這種選擇,他要麼退兵,要麼死拚硬攻。這就為他不久後死於合州城下埋下了伏筆。

這也使賈似道有了一段較為閑暇的時光。但是他對逗留在南下路上的忽必烈大軍仍不敢大意,直到蒙哥的死訊傳來,並且確知那路號稱十萬的忽必烈大軍“仍在南下途中”,他才放心了。他猜測忽必烈在得知蒙哥的死訊之後,必定會班師北返。雖然賈似道此時還不能確定忽必烈爭奪汗位的決心有多大,但他早已看出蒙古人的汗位繼承製度有缺陷。窩闊台是成吉思汗明確指定的繼任者,尚且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才正式完成了權力的更迭,而此後的貴由、蒙哥,都是在經過長期激烈的爭奪,經曆了國內多年無君的局麵之後,才得以登上大汗的寶座。現在,他們無疑又將麵臨一場新的爭奪,而勢力強大的忽必烈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何況對於蒙古來說,伐宋乃舉國大事,不是一個親王就能決定和實行的。

賈似道這回失算了!按賈似道從邊報中得知的情況,忽必烈的大軍於八月十日剛剛進至汝南。如果以開平為起點,以長江一線為終點,此時到達汝南,隻是走完全程的一半略多,而且是在自己的占領區內,卻用了將近十個月的時間!忽必烈自己是怎麼打算的,無從知曉,但從種種跡象看來,卻很像是他壓根兒就不想打這一仗。這時,蒙哥身亡的消息已傳遍大宋朝野,軍中民間無不知曉,忽必烈即使尚未得到四川方麵的正式通報,他派往宋軍的細作也該聽說了。然而,一心等待忽必烈撤軍消息的賈似道,等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邊報!八月十五日,忽必烈大軍渡過淮河。蒙宋兩軍交鋒伊始,忽必烈的軍隊就顯露出銳不可當之勢,連破大勝關、虎頭關,並於二十一日進至黃陂。這是蒙軍在中原地區從未有過的進軍速度。這時忽必烈已經放出話來,要“直取鄂州”!鄂州正處長江中遊,實為大宋的咽喉要地,豈可有失?大宋朝中已是一片驚慌,而皇上還是做出了別無選擇,但仍得說是英明正確的決定:急命賈似道“火速移司漢陽,就地屯兵,以援鄂州”!好在已經有了一次“火速移司”的經驗,加上翁應龍確實幹練過人,把一切都籌劃、調遣得井然有序,使賈似道能在倉促之間仍然保有幾分從容,甚至沒忘記把那個向他兜售展子虔《遊春圖》的掮客也帶到了漢陽。八月三十日,忽必烈大軍進至長江北岸,而賈似道也已經在漢陽知府宋京的府衙裏安頓下來。

所謂“移司”,就是對一個“光杆司令”和他的“司令部”的調動。這個司令手下根本沒有可以用於作戰的軍隊。如果不是漢陽知府宋京把自己的府衙騰出大半供賈似道使用,他可能連食宿辦公的地方都找不到。自從宋太祖趙匡胤靠自導自演的陳橋兵變登上龍位,大宋王朝就一直實行這種“祖宗禦將之法”,雖經靖康之變亦不改初衷。那些能夠披堅執銳衝鋒陷陣的武將,手下可以擁有一支聽他指揮的軍隊,但這支軍隊的規模必定有限,絕對不足以對皇位構成威脅。遇有大的戰事,需要若幹支這樣的軍隊聯合作戰時,朝廷會任命一個文官來統一指揮。這位文官可以依“聖命”來指揮這些軍隊,而一旦離開“聖命”,這些軍隊沒有一支會聽他的。賈似道對此無可抱怨,他本人就是個受益者。不然,像他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怎麼可能成為一方軍事首腦的製置使,直到成為一個戰區總指揮的樞密使?

宋京借給他的府衙雖然相當簡陋,卻還算寬敞,他圍著這一泓池水轉圈來消磨閑暇。現在,當他下令讓張勝“再探”之後,他又在這裏轉了一圈又一圈,邊轉邊想著他的對手忽必烈,越想越覺得那是個深不可測的人。當既是兄長更是大汗的蒙哥在合州城下拚死苦戰進退兩難之際,這位皇弟率領著十萬大軍在家門口磨磨蹭蹭,十個月裏平均每個月前進不過百餘裏。蒙哥死後,他卻突然發力,半個月即從淮河邊打到了長江邊。他是想獨自完成蒙哥未竟的遺願?不過,從張勝派人報來的稟帖裏,賈似道也注意到一個細節:除了棄攻鄂州的軍令,忽必烈還同時下令全軍為蒙哥服喪。那麼,很可能是忽必烈這時才接到蒙哥死訊的正式通報。蒙古人行事,常有漢人難以理解之處;再加上他們雖然馬快,通信聯絡的機構卻效率不高,也沒一套可循的章法,這種事確有可能發生。如果真是這樣,你既然來了,就斷無輕輕鬆鬆放你回去之理。剛才對廖瑩中所說“乘機掩殺,必有斬獲”,並不是隨便一說。在四川的防禦戰取得全勝之後,再打一場大有斬獲的掩殺戰,那會給他賈似道得勝回朝增添多少風光!當然,前提是千萬不能中了敵人之計,所以他要張勝“再探”。即便蒙軍真要撤退,也會有種種斷後的部署,須得把這些都打探清楚,方好製訂掩殺的計劃。

想到這裏,賈似道心中突地跳出一個人來。這員名氣很大,卻一直不被重視的猛將,名叫劉整。劉整原是鄧州穰城人,祖上幾輩生活在關中地區,都是金人占領的地方。練得一身武功的青年劉整眼見得金朝氣數已盡,遂投奔宋軍,成為孟珙麾下的一員勇將。在聯蒙伐金戰爭中,孟珙率軍攻打信陽,劉整任先鋒。他帶領一支由十二人組成的突擊隊,乘夜偷襲,渡塹登城,生擒守將,打開城門,接應大軍入城。孟珙聽說後讚歎不已,說唐時名將李存孝曾率十八騎取洛陽,而今劉整僅用十二人就攻克了信陽,遂在劉整的軍旗上寫了“賽存孝”三個大字。此後每臨戰陣,“賽存孝”旗幟所到之處,敵軍紛紛避讓。孟珙死後,宋軍再無進攻作戰,劉整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且他雖以驍勇聞名,卻少有人認為他是個長於帶兵的將領。直到寶祐二年,劉整隨李曾伯入蜀,才被選拔為將。蒙哥圍攻合州時,劉整正在瀘州一帶駐防。瀘州本身即地處戰略要衝,又因其在合州西南,距離不遠不近,恰好成牽製之勢。若合州告急,瀘州可以增援。一旦合州有失,蒙哥欲由此東下時,瀘州可以出兵攻其腹背。基於這層考慮,雖然覺得此人可能有用,賈似道還是沒有貿然將其召來,而是令其就地待命。此刻,賈似道很自然地想到了這個人。

劉整的不被重視,和賈似道對他的關注,實際上出於同一個原因。在有宋以來近三百年的曆史中,尤其是宋室南遷以後,大宋的軍隊在對外作戰中基本上總是處於守勢,所以主要將領也幾乎都是長於防守,不擅進攻。就連賈似道自己,所補的功課亦深受此限,因為宋軍就沒有過幾次像樣的進攻。若說例外,除了高宗時的嶽飛,便是本朝的孟珙了。賈似道在查閱與孟珙有關的記載時發現,每有進攻任務,孟珙總是讓劉整獨當一麵衝鋒在前,而在平時,或者說全軍處於守備狀態時,劉整往往被派執行整飭軍紀、訓練士兵一類的任務。賈似道並不奢望劉整能有孟珙那樣的才具,但遍觀各路將領,一旦需要進攻時,或許劉整就是唯一可用之人了。

想到這裏,他停下腳步,稍一思索,便快步往回走。他要跟翁應龍說說劉整的事兒。

回到望波廳,卻沒有見到翁應龍。當值的侍衛說,剛才鄂州張將軍再次派人送來緊急稟報,翁總管看後急急下去了,想是去找來人詢問什麼不明之處。

賈似道聽說,長長地“哦——”了一聲。

這種情況不多見。按既有的規矩,隻要他沒有外出,翁、廖二人之中,必有一人在望波廳值守。翁應龍是他的屬吏,廖瑩中是他的幕僚,身份不同,卻都是他的心腹。二人各有所長,翁應龍幹練,廖瑩中博學,但均具輔佐之能,他們參與賈似道所有的公私事務,並無明確分工,卻又各有側重。賈似道和掮客就一張古畫討價還價,自是精於書畫古玩的廖瑩中在側,碰上有鄂州軍情稟報,亦無妨稍帶經手。及至掮客辭去,雖然賈大人沒有明示,但廖瑩中自是清楚這檔子買賣還有哪些事要做。他去做這些事,自會通知翁應龍到望波廳應值。賈似道以文官領軍事,這地方看似文官衙門,實是軍事首腦機構,此類規矩是馬虎不得的。

賈似道坐下,自有小童送茶。一盞茶未罷,翁應龍已匆匆趕回,徑直趨至賈似道案前深深一揖,連說:“卑職失措,卑職失措!”

賈似道看了他一眼,漫聲道:“聽侍衛說張將軍又有軍情稟報,你因有不明之處,才下去……”

翁應龍又是一揖,搶著說:“是卑職失措!張將軍的稟報確有不明之處,且極其緊要,但下官本應想到來人不過是個送信的,問他豈能問出個明白來!”

賈似道點點頭:“稟帖呢?”

翁應龍趕忙呈上稟帖。賈似道接過來,一麵看,一麵不由得眉頭越皺越緊。也難怪翁應龍一時失措,此事還真是關係重大。按那稟帖的說法,蒙軍營中風傳忽必烈已經悄悄啟程,隻帶了阿合馬、劉秉忠、廉希憲、姚樞、張易等一班謀士,輕裝簡從,匆匆北返。稟帖又稱,另有探子探得,今天早上,確有一隊五七百人的人馬,從江岸方向朝東北而去。若聯係到上一個軍情稟帖,這消息似頗可信,但若細加揣摩,前者又隻是“風傳”,後者除了人數,對那隊人馬的行狀則語焉不詳,很難確定就是忽必烈和他的謀士們。若據此就認定蒙軍要撤,開始謀劃掩殺過去,顯然太過輕率;但若總是觀望不決,又唯恐坐失良機。

沉思有頃,賈似道抬起頭來問:“來人還在嗎?”

“還在下麵候著大人的話。”

“你讓他火速返回鄂州,傳我的話給張將軍:讓那個探子,就是親眼看見那五七百人馬的探子,立刻到這兒來。等等,讓張將軍派幾個得力的人護送他來,不得有失!我有話問他!要快!叫他今天無論早晚務必趕到!”

翁應龍錯愕了一下,這才答應一聲,下去傳話。盡管從賈似道知澧州時就追隨左右,但賈似道的話仍然讓他頗出意外。雖然知道賈大人生性喜歡熱鬧,愛“打聽”事兒,也深諳各種打聽事兒的門道,但這可是在軍中,一個最高首腦,居然要直接向一名探子打聽事兒,總讓人覺得太過屈尊了。當然,稍一細想,也知道賈大人做出這種事來無足為奇。雖然賈大人很看重官威,可一旦需要,甚或隻是一時高興,卻又極能屈尊,跟三教九流之輩都有話說。所以,在錯愕了一下之後,他很快讓自己“進入”了賈大人的思路。賈大人讓傳給張將軍的話,自是原話照傳;但賈大人的吩咐,在照辦時卻被升了一級——他讓人從府裏選了一匹好馬,替換下那匹來時已經跑乏了的馬,又讓衛隊選了五名精壯侍衛,把來人護送回鄂州,並在那裏就地立等,以盡快把那個探子帶回來。經過這樣一番升級之後,至少可以早一個時辰。饒是如此,那探子到時,天色已是黑透了。

以後的事,就全在翁應龍的預料之中了。賈大人召見那探子時,他沒等賈大人“屏退”,自己就遠遠地站在了大廳門旁的屏風側後。然後,他遠遠望見賈大人朝跪在下麵的探子招手,讓其走到近處,賞了個座讓其在側麵坐下,並叫隨侍給了他一盞茶。在接下來的問話答話中間,翁應龍離得遠,話的內容聽不真切,卻看得出那探子漸漸從緊張到放鬆,漸漸地答話多了起來,直至連說帶比畫。等到翁應龍站得有些腿酸了,才看見賈似道在一陣哈哈大笑之後朝他招了招手。他走到近前時,那探子已經站起來,卻聽得賈大人吩咐道:“賞這個弟兄五兩銀子,讓他下去後好生歇息,明天回鄂州時帶個帖子給張將軍,請張將軍給這個弟兄記一功!”

那探子磕頭謝賞,下去了。這裏賈似道已正下臉色:“替我連夜傳令,曉諭沿江各防區,尤其是江北各防區領兵將官,近期內要格外注意,務必加強巡邏防禦,嚴防敵軍渡江,不得懈怠!”

“是。”

“忽必烈北返是假,其中有詐!他放出這個風,是想讓我們心生懈怠!那麼他想幹什麼也就不難猜測了——他想渡江,然後攻鄂州!說起來,還真難為了這個探子,”說到這裏,賈似道的神情變得輕鬆一些了,“我問了他半天,橫豎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後來倒是他想起一樁事,說是當那隊人馬就要過完時,他遠遠望見隊裏有一群光背馬,少說也有五幾十匹,細看時,竟然都是母馬!”

“母馬?”

“是啊!我問他,你既是遠遠望見的,怎見得都是母馬?他說他原做過馬夫,況且那一大群又是清一色的母馬,斷不會看錯的!”

“這就對了!”翁應龍也不由得一拍手,“那隊人馬,絕不是北返的忽必烈!”

原來母馬不能充當戰馬,但蒙古騎兵軍中又總會帶著一定數量的母馬,尤其是進行孤軍深入長途奔襲一類作戰時,必帶母馬,萬一糧草不濟時,軍士就以馬奶充饑。但馬奶並不好喝,莫說忽必烈本人,便是他的謀士們,也不會以此為充饑之物,何況若是北返,途中自會有充足的供應。

“不過,”賈似道又臉色一正說,“這個情況也要傳諭各處知會,注意這隊人馬的動向。說不定這又是一支偏師,切勿被他繞道迂回,偷襲了我們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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