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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是一場災難

1

除了寫作需要,卡夫卡戲劇性的婚路曆程還跟他對婚姻的認識有關係。他一方麵根本不相信婚姻,認為婚姻隻會給他帶來厄運,同女人一起生活會令他窒息;另一方麵,他又想利用婚姻完成他的成年禮,而婚姻與性之間的密切聯係讓他不知所措,於是就出現了在訂婚與解除婚約之間猶疑不定的情況。

卡夫卡相信,人世間可能有美好的愛情,但絕對沒有美好的婚姻。在日記中他寫道:“同女人在一起生活很難。人們這麼做,是陌生感、同情心、肉欲、膽怯、虛榮逼出來的。隻在深處才有一股溪流,它才稱得上愛情,這愛情是找不到的,它轉眼即逝。愛情不是找到的,它並不在人生中的某個地點可以讓人去找。”

曆經幾次反複的訂婚之後,卡夫卡基本上否定了婚姻能給人們帶來幸福感。在給密倫娜的信中,他認為他所看到的婚姻都是一場災難。

通過一個正式神聖不可解除的婚約(我是多麼神經質,我的船一定是在最近的幾天裏不知怎的弄丟了舵),你同你的丈夫結合在一起。而我也通過這樣一樁婚姻,我不知道同誰結合在一起。但是這個可怕的妻子的目光經常注視著我,這我有所感覺。奇怪的是,盡管這兩樁婚姻每樁都是解除不了的,也就是說,本來是無須對此多言的。盡管如此,一樁婚姻的棘手造成了另一樁婚姻的棘手,或者至少是使它變得更棘手。反過來同樣如此。隻有這個宣判存在著,正如你寫下的“永遠成不了”,而我們永遠不願談未來,隻談現在。

2

他從1912年到1919年整整七年的嘗試統統以失敗告終。他試著闖出令人窒息的社會空間,進入獨立與自由的天地,可是不能如願。他發現自己與外麵的世界日益對立起來,而女人就是外麵世界派來的代表,並且要求他宣布以結婚的形式把這種聯係固定下來,這讓他避之唯恐不及。卡夫卡在日記中寫道:“同F生活是不可能的,同任何人共同生活都是不可忍受的。”於是他宣布不打算結婚了,他認為婚姻是他“一生中最恐懼的東西”。

在三次訂婚的漫長歲月中,卡夫卡能感到幸福的時刻很少,從頭到尾他幾乎都認為這是對雙方的折磨。他後來回顧與菲莉斯這段關係時說:當然她隻是受罪,而我則實際“大打出手”,同時又受罪。

3

卡夫卡對婚姻的敵視跟他的家庭背景不無關係。卡夫卡說過:“我並不妒忌具體的某一對夫妻,我妒忌的隻是所有的夫妻。”在他的家裏,甚至在他生活的時代,他所看到的夫妻生活多是不幸。

卡夫卡出生於布拉格一個猶太家庭,父親是一位退伍軍人,經過多年的經商奮鬥而小有成就。在卡夫卡眼裏,父親如天神一般強悍,如上帝一般威嚴,原本就瘦弱膽怯的小卡夫卡常因父親粗厲的嗓門而嚇得發抖。

在家庭教育上,父親是個完全的失敗者。他無視兒子天生的“羸弱、膽怯、遲疑不決、惴惴不安”,一廂情願地以軍人的標準來訓練他;當卡夫卡達不到要求時,性格粗暴的父親便怒不可遏,極盡辱罵、恐嚇、挖苦之能事。在父親麵前,戰戰兢兢的小卡夫卡隨時可能垮掉。父親的粗暴不僅深深傷害了小卡夫卡敏感而稚嫩的心靈,而且影響了他整整一生。

卡夫卡性格中根深蒂固的恐懼感即源自父親的“咆哮”“狂喊”和“威嚇”。這種恐懼感導致了卡夫卡整體生存狀況的“存在性不安”,從而也就決定了他一生都難以進入正常的倫理—人際關係。

父親的教育塑造了卡夫卡“虛弱、缺乏自信心、負罪感”的性情,這是卡夫卡“私人的痛苦”,卡夫卡想通過婚姻克服這些性情,以為婚後就能與父親平起平坐。

年輕的卡夫卡理想中的婚姻家庭,絕不應該是施虐者的樂園,而是一個充滿愛的港灣。他在《致父親的信》中說:“結婚、建立家庭、接受所有降生的孩子,在這不安全的世界上保護他們,甚至給予些許引導,這些我確信是一個人所能達到的極致。那麼多人好像輕而易舉地就做到了這點,並不能構成反證。因為,第一,確實沒有很多人成功;第二,這些不很多的人多半不是‘做’這些事,而僅僅是這些事‘發生’在他們身上。盡管這不是那種‘極致’,但依然是十分偉大、十分光榮的。”

對安寧和諧的追求是他想要通過結婚達到的主要目的,建立在愛情婚姻之上的家庭是歸宿,是安身之地。這封信像是一個宣言,宣告他要通過結婚擺脫父親統治的打算。

但卡夫卡失敗了,他發現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擺脫父親的控製,他依然像是父親的一件物品一樣,被肆意踐踏。與菲莉斯的訂婚儀式中,他發現自己再怎麼努力都無法成為主角,在父親麵前,他仍被忽略、訓斥。第三次訂婚,依然是同樣的情形。尤麗葉的父親是教堂仆人,是猶太人中社會地位最低下的。卡夫卡的父親對這一結合暴跳如雷,責罵卡夫卡還不如去娶一個妓女。卡夫卡雖然忍無可忍,行動上卻依然無能為力,他想闖出去,但又找不到正確的方向,隻能絕望,隻能順從父親的願望。

這就成就了小說《判決》的主題。長大之後的兒子在衰老生病的父親麵前似乎獲得了一種權利,不僅限於事業的繼承,還要通過“訂婚”才得以固定。但當父親舉起他那權威的手,一聲斷喝,宣判他的死刑時,他剛剛建立起來的自信轟然倒塌,跌跌撞撞地投進冰冷的河流。

4

卡夫卡對婚姻的敵視也跟他的性觀念有關係。同菲莉斯長期分分合合的戀愛中,卡夫卡也有過偷嘗禁果的歡愉。

沒有人會說婚姻中的性是非法的、肮臟的,但婚姻之外的性往往被人們唾棄。卡夫卡深知這一點。每次他跟菲莉斯相聚同居後,他都想通過婚姻使他的性生活合法化,但他同時又覺得這種手段過於卑鄙。

托爾斯泰說,男人用“心意相通”來誘惑女人,其實男人這麼做的目的隻有一個,“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快樂”,貪婪地享用一個肉體。結婚是一個“無恥行為”,訂婚是一場“墮落的開始”,蜜月旅行是一段“卑鄙的旅程”;人們把少女“賣給”一個道德敗壞的家夥,正是社會安排了這場交易,普及了這種放蕩,把世界變成了一家“巨大的妓院”。

整個一生,卡夫卡都在閱讀托爾斯泰,托翁對“純潔”的渴望與卡夫卡不謀而合。

無論是婚姻內還是婚姻外的性都讓卡夫卡產生罪孽感。當他享用另一個人肉體的時候,這種感覺就無限膨脹起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自己。讓他承受非法的性的煎熬也許會使他的良心有所安慰。卡夫卡似乎是以自虐的方式懲罰自己的性行為。

這種性的不潔感似乎有著遺傳的因素,不少研究者都注意到了這一點。卡夫卡有五個舅舅,這五個舅舅中有三個終身未娶,恰恰是這三個舅舅對卡夫卡的影響最大。大舅舅阿爾弗萊德住在西班牙,即卡夫卡日記中、書信中常提到的“馬德裏的舅舅”,他後來成了西班牙鐵路總經理;四舅舅西格弗裏德是個鄉村醫生,是卡夫卡最喜歡的舅舅,卡夫卡經常看望他;小舅舅魯道夫是性格最怪僻的一個,卡夫卡稱他為“猜不透、過於謙遜的寂寞的並因此而近於囉唆的人”。卡夫卡的父親常說卡夫卡會成為“魯道夫第二”。

卡夫卡還把自己作品中的人物都安排成單身漢。1915年卡夫卡寫出了小說《老光棍布盧姆費爾德》,描繪了單身漢的生活:他最近一段時間走上樓梯時經常感到,這寂寞透了的生活真是討厭,弄得他不得不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登上七層樓,然後進入他那空空蕩蕩的房間。在房間裏又那麼神不知鬼不覺地穿上睡衣,填上煙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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