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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天使班超大漢天使班超
司衛平、王斌

第十一章 涓涓入海

班固和劉蒼一直聊到正午。劉蒼吩咐留飯。班固在席宴上與劉蒼相談甚歡,相見恨晚,飯罷,三人又轉至劉蒼書房談儒說道,竟然還提起西域傳來的伽藍之說。三人盤桓到天色將暮才依依惜別,劉蒼破例送至二門外。

兄弟倆走出永和裏,各色人等就多了起來,大街上喧喧鬧鬧的,販夫走卒、遊方醫工、捏麵人的、耍猴戲的、賣菊的、賣柴的……行人大都佩戴茱萸香囊。班超突然拍了一下後腦,才想起明日便是重陽。兄弟倆不由得想起了遠在平陵的阿母,心裏就惆悵起來。班超自言自語說:“兄長轉危為安,且諸事順達,可我們在平陵的阿母還牽腸掛肚在熬煎之中。待明日兄長就位,我便即刻啟程速歸,把兄長的好消息帶回平陵城,讓阿母也高興高興,如何?”

班固猶豫著說:“你才適婚,我即放你,你新婦可肯放你去?”

班超環顧左右說:“兄長明日赴任,卻遇上登高節,這是天意預兆。為咱班家能出人頭地,為阿翁去後咱又食俸祿,不妨置些酒菜小酌慶賀。”

在街上踅摸兩圈兒,班超提一小壇菊花釀,準備折返出城。走至開陽門,班固突然站住腳,抬頭凝神觀望了一陣,對班超說:“你知道這鼎鼎有名的‘開陽門’是如何來的?”

班超說:“不就是城門嘛,來來回回的一日一次,有何看頭?”

班固說:“這城門大有來曆。”

班超紮耳朵細聽,班固講出這樣一番話來。開陽門正建時,正門上方缺一根挑梁的大石條,光武帝下詔讓匠作去找。匠作們找遍了洛陽附近的山裏,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當時的開陽門還沒有取名字,但已經確定為洛陽城正門,絕對不能敷衍了事。就在匠作們一籌莫展之時,某日夜裏,突然一根石柱從天而降,竟飄然落在城門留出的位置上,不偏不斜,不長不短,不寬不窄。光武帝覺得蹊蹺,就派人四處打探,還下詔各郡府衙門暗中訪查。後來琅琊郡開陽縣令上報,說縣城南山上的一根石條突然飛走了。光武帝派人訪查,原來真是開陽縣南山上的石條,一夜之間飛到洛陽的新城門上。光武帝視為吉兆,於是就把新城門命名為開陽門。

班超聽著班固說,就已經知道他的意思。默默地走出三幾百步,再仰頭回望開陽門,但見是多重樓觀殿堂式城門,城樓朱楣黛瓦,飛簷垂脊,勾天連碧,線條明正疏朗,簡約大方,囷囷然拔地而起,淩空瀟灑。樓下高門,寬約三丈,遵行帝都“一門三道”規製,中間一道隻有王公將相、朝廷屬員可走,左右門道普通人可行,且左進右出。此時去看,在恢宏城樓的襯托下,出入之人皆如螻蟻一般。行進門道,見門砧石和門限石,其簷柱均為八棱形,規格大氣磅礴。班超自言自語道:“兄長說的莫不是那簷柱上的石條,就是從開陽縣南山上飛來的?”

班固認真地說:“老二,你說咱們像不像這根石柱?埋於深山,無非就是千萬石頭中的一塊,也許獸不拉屎、鳥不落翅,貧瘠得沒血沒肉,要不被相中,也許一輩子就埋沒了。再如那些前朝賢哲,發跡前也不過是布衣百姓、鄉野匹夫。然胸懷博大,誌向堅韌,為達目標晝夜不輟,一朝得誌,翻江倒海,氣吞長虹,在曆史上留下煊赫威名……”

班超卻故意攪亂他的興致:“再中用的石頭也是石頭,就是基石、門礅、承牆,或者石獅、石貔貅,身份是變了,石頭沒變。”班超捧著菊花釀,嗅了嗅,一股清香飄逸開來,不由得咂巴咂巴嘴,讚道:“好酒!兄長說到哪兒了,你繼續。”

班固說:“那石頭長在山裏無非就是石頭。如你,蝸居在小小的平陵城,就是再能折騰,三尺城牆以裏名氣震天,三尺城牆以外誰認識你是誰?到老也不過是一個小混混。前朝淮陰侯韓信,年少時不也是混跡於偏狹之地,投奔項梁才陡增了人之雄心,到後來才有封侯拜相,可是?”

班超覺得兄長讀書著述多了,就顯得有些迂闊,不去想過日子的事兒。自己豈是不想到這京畿之地謀出路?關於過日子的瑣碎他不想跟兄長多說,由他一心撲在修史上,總比讓他為了日子分心好。

當夜枕席上,班超試探著說出了回平陵之事。竇萱兒嘟著嘴半日不言,班超逗弄她也愛答不理,淚水吧嗒吧嗒地落,守過一段活寡,還要再守一段活寡嗎?使性兒歸使性兒,口中卻說:“你舍不下平陵城,俺卻舍得下洛陽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阿母都能從洛陽回平陵,我又有啥不能?你急著走,我明早就收拾包裹跟你去。”

班超知道竇萱兒是在說氣話,就順著她的話說:“明日不能夠起身,再急,也得讓你回竇府告別,跟阿翁阿母和君侯們敘敘。”

竇萱兒把他的假話當真話聽,竟然“嚶嚶”地哭起來。他看著竇萱兒哭也不哄不問,想看看這個新婦是個什麼性子,又能使出什麼性兒,最後自己能有個把握。

一夜無話。第二天醒來,班超果然見竇萱兒已經在收拾行囊,這新婦的樣子是情願跟他離開帝京,灰塌塌地回往千裏之外的平陵。他有些慌了,趕緊起來阻住,抱著竇萱兒的胳膊說:“你咋聽風就是雨。不回平陵了。我回去將主母、阿母和小妹接來,一起在洛陽過生活。”

竇萱兒不軟不硬地說:“夫君是猴臉嗎,一時一變?妾聽的是前麵的話,覺得前麵的話也實在有理,新婦過門,得先回平陵陪二位婆母過上個十載八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等你地裏的莊稼活侍弄不動了,再想回京城圖個出身,妾還陪你回來。”

班超賠著笑臉說:“前句話當大風刮走了,就聽後句話。”

竇萱兒見他示弱,話中帶刺地說:“夫君的話能當大風刮走嗎?都鑽到我耳朵眼兒裏了。我知道夫君是在試探我,我不去平陵倒顯得我不像是班家的媳婦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嫁給班家,就在班家老宅裏陪夫君一輩子。”

班超攤攤手說:“你能聽我解釋嗎?兄長就任,也是要成家立業的。我若攪和在一起,勢必不美。兄長昨天已經有意留我,可我也不能順坡騎驢就應下,兄長的俸祿在京城能養活一大家子?兄長心地厚道,我不能臉皮厚吧?”

竇萱兒說:“那你為何不如實給我說?我為你鋪床疊被是要兩條心嗎?”

班超告饒,又好生哄了一陣兒。還是竇萱兒拿主意,她說:“我該收拾的包裹還收拾,該回往竇家告辭還是要走一趟,節骨眼兒上,看娘家可肯有誰留我,也試試你兄長是不是真心真意。可否?”

夫妻倆去往竇家,挨門進去道別。從兄竇穆已經去竇融墳前丁憂守孝,竇固守七尚未回往駙馬宅第,悶悶不樂地窩在家裏。他對班超說:“從兄雖然還是寄籍京城,看似過去了,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先輩的功德。如今先輩去了,後來的事兒咋說還在懸著,還須些時日才能明了。”

竇萱兒說了辭別之事。竇固驚訝,直接回答道:“不妥,仲升怎能如此沒有見識?你兄長已經有了前程,你還能沒有想法,回往平陵不是自絕一生嗎?我家雖然落勢,那也是眼前,你可想過以後?如為生計所慮,大可不必,以後再別生此念。”

他們回到延賢裏已經過了未時,日頭打在東廂房的瓦簷上昏昏黃黃的,生氣全無。不知何時踅來一片釅雲,將日暈抹去。班超涎著臉坐在杌子上,好像一頭待物而噬的凶獸,看著這架勢,他已做出決斷。竇萱兒心裏踏實地進套間收拾去了。

班固從任所回來,兄弟們坐到杌子上等飯,此時天光轉暗,屋子裏並未張燈。班紹快人快語,不無糾結地對班固說:“大長兄,二長兄帶我和嫂夫人明日就要回轉平陵了,幹糧都已經備好。”

班超說:“兄長好好在這廂發展,我帶內人和班紹還回平陵謀生活,一家老小還有日子呢。”

班固鼻子一搐,也不知想到了何事,掉下兩滴清淚。班超急道:“兄長何故如此?”班固臉一扭,將清淚擦了,哽咽著說:“想我班固,十六歲入太學,詩賦文章俱佳,阿翁病故,我子承翁誌纂史不輟,豈料遭小人構陷身陷囹圄。承蒙兄弟們高義不棄詣闕上書,皇帝不僅赦免我的罪,還擢拔為蘭台令史,專替皇家修史,也算是一官半職,難道我一升官就成孤家寡人了?二弟此舉若是真心意,為兄實該感謝你的盡心盡意,可你也陷我於不仁不義之中,讓我無地自容。我若依了你,是我不懂親恩,所以,這事兒我不能依你。長兄如父,我就使性子教導你一回,你代兄回去平陵,將家事料理一下,再將二位尊長和小妹接來,咱一家人就遷籍京城了。我雖然職微俸薄,你要是再勤勉些,你我兄弟還能養不活老小?我意已決,不容商量。”

躲在套間聽著的竇萱兒忍不住挑起布簾子走出來,朝班固斂衽一拜說:“兄長的話句句暖心,竇萱兒雖然尚未見過二位尊長,可孝心可鑒,情願和妹妹一起侍奉高堂,不敢有半點差池。”

有班固這樣一說,複雜的事兒一下子簡單了。班超也向兄長打了一躬,說:“全仗兄長定奪。愚弟明日回平陵,這裏就交給老六和小君照拂,家事你且放寬心,我會處理妥當的。隻是我不在時,望兄長多保重身體。”

第二天,一切準備停當,班超背個行囊,帶著盤費和幹糧,也不叫人送,徑自順著洛河邊的官道一路向西而去。

溜溜涼風吹拂,撲打在臉漸有寒意。官道上行人如織,挑擔的、推車的、騎驢的、牽駝的、步行的應有盡有。他從洛陽出發,回時的路和來時的路一樣,沿崤函古道,經韓城,過三鄉,然後折向西北,過雁翎關,抵達陝縣,濱黃河西上。

第二天又原道行走,急於趕路的他待餘暉落盡,天漸暗時竟錯過宿頭,隻得繼續往前趕路。其時,他正走在山間,但見其山盡石,險峰戲巉岩,嶢山角崎嶇,搭眼望去魂搖目悸,瞬時生出天地多浩瀚、人生多微茫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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