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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天使班超大漢天使班超
司衛平、王斌

第六章 雅吹擊磬

那日班超離開東平王府,劉蒼就著人去傳司隸校尉牟融來見。司隸校尉司職監察百官,權勢極隆。而牟融這個人忠誠公正,學問品行兼備,前年自豐縣縣令任上被擢拔入朝,主政司隸校尉府,非常重視有學識的人,時常向朝廷舉薦賢能,還敢於糾正百官過失,朝臣們對他都很敬畏。

牟融匆匆趕來,不知道大王傳他為何。他行罷叩拜禮,看看劉蒼的臉色,說:“大王招下官來有何差使?候大王命。”

劉蒼說:“本王聽聞朝廷拘了班固?我想聽聽你有何見解。”

牟融說:“這不是本官職分內的事兒,隻是道聽途說是私修國史,詳情並不了解。”

劉蒼故作憤憤道:“確有其事,此子潑天賊膽,竟敢私下裏修纂國史,拘他也是告誡天下儒生,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牟融說:“臣下的意思是要先辨明是非,私修國史也分著是對先帝妄自菲薄,還是歌功頌德。如果班固表的是先帝再造漢室之偉功,再殺班固是不是讓天下人寒心?”

劉蒼突然哈哈大笑,說:“如果聖上執意要殺班固,你敢在朝堂上為班固辯理?”

牟融說:“大王別給我打馬虎眼兒,容臣下先去看看班固書寫的書簡。如若有不軌之心,或是貶斥之意,那殺便殺了。如若不是,還望大王三思慎行。”

劉蒼模棱兩可地說:“司隸校尉是你牟融,不是本王。”

牟融已告退出來,卻又轉身回去,跪在劉蒼麵前,仰著臉問:“大王叫牟融就是這樣來刺撓著玩?小臣的肚皮比不過大王的肚皮能裝事兒,還請大王痛快說出來,不然小臣憋得難受。”

劉蒼撫摸著自己的巨腹笑罵道:“你個牟融,敢挖苦我。”

牟融問:“是不是大王要救班固,使法兒來用臣這杆槍?”

劉蒼指著牟融笑答:“你是槍頭,我是槍杆。”

牟融起身撣著袍服說:“大王輔政,臣下越來越難做了,好不容易遇到個上本的機會,還是您作局的擺設。”

劉蒼要留飯,牟融嫌多餘,起身告退。劉蒼叮囑說:“你先審班固的書簡,等那班超上殿麵君吧。”

班超見桓榮後,第二天反身又去見劉蒼,劉蒼囑咐他回去備份狀子,上殿告禦狀。

班超知道明帝親審的前例,心中早有準備,說:“大王放心,狀簡已備下,如果求您不著,仲升是要頭撞公車門的。今天有您點撥,諸事定會如意。”

從光武帝劉秀時起就立下規矩,有入京請願或上書言事的百姓,可以通過掌管宮殿司馬門的警衛公車令直接上殿麵君。這一規矩到了明帝劉莊,更是親民仁德。最初,公車令每逢“反支日”就會拒收奏章和官民的陳訴,有讓皇帝歇一歇的意思。“反支日”是根據幹支記日的一種方法,每個月有三個“反支日”。劉莊得知這一情況後,斥責公車令說:“老百姓把農耕桑蠶之事拋在身後,跑到京師來請願,卻因了這種沒名堂的禁忌無法上書,朝廷的仁德如何體現?”皇帝的一句話,使規矩煙消雲散,老百姓可以隨時狀告官員,而且是直達朝廷。

劉蒼太了解皇兄了,自小一起在阿母身邊長大,阿母雖然貴為皇後,卻還整日教子不輟,在後宮之中種下時令蔬菜和四季五穀,讓他們嘗農桑之辛苦。他還跟皇兄一起坐在田埂水畔讀《詩經》,娘就坐在花徑下做女紅。父皇也曾不止一次跟他們一起種田澆地,笑話阿母說:“不打天下俺是個種地的儒生,坐了天下俺是個種地的皇帝。跟著你陰麗華,俺啥時候都是種地的,連皇兒也都被你弄成了種地的。”阿母笑說:“不知道種地的苦,咋知道坐江山的難?你是知道了,江山穩固;讓皇兒們也知道,才能江山永固。”

皇兄繼位後,推崇儒學,為政苛察,用律法鐵腕治國,懷仁卻從不舍棄。班固犯法,犯在律條,不是橫征暴斂中飽私囊的貪官,亦非作奸犯科的悍匪強盜,是儒生輕狂,觸碰了皇家禁忌,於己無利,於人無害,於國卻不容。他對扶風班家也非常了解,和前朝敬侯金日是一脈相承的血親,也頗有金氏一族的家風,學儒崇漢,忠肝義膽,這樣的忠義家族會出不賢子孫?他揣摩皇兄心思,以仁以德都不至於要置班固於死地。

劉蒼怕皇兄繞不過這個彎,在朝堂上認起死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永樂宮看望阿母。

劉蒼到了永樂宮,皇太後陰麗華正盤腿坐在鳳榻上縫補著衣裳。穿針引線成了她一個消遣時光的好辦法。

低頭縫補衣裳的陰麗華問劉蒼:“皇兒咋殷勤了?”

劉蒼乖巧地求太後贖罪,說:“孩兒讓花匠養了一盆百合花,花開得正好,怕來遲了。”一個宦官捧著一盆百合花進來,請太後賞看。太後俯身看看,嗅嗅花香,示意放到廳裏的花幾上。太後歎一聲說:“我人嬌貴了,毛病也嬌貴了,為一盆花還用你一個東平王親自來送。”太後忍不住誇劉蒼說:“皇兒像你父皇的心細。”轉而又朝過廳處點點下巴說:“皇帝忙起江山社稷就把阿母忘了。”

明帝劉莊正坐在一個寬大的明黃色蒲團上,翻著一捆竹簡,腳邊還放著一堆的竹簡。劉蒼早看見明帝在,隻是裝作才看見,慌忙過去叩拜。明帝擺擺手說:“罷了罷了,在家裏不用煩瑣。阿母啊,您別再誇他心細,他要是再心細,我都不知道該咋應酬那一群大臣了。”

太後深吸一口花香問:“東平王哪裏叫皇帝不悅了,說來聽聽。”

明帝放下竹簡說:“他上奏折說天下教化大行,應該修正禮樂,我一準允,他便與公卿擬出了南北郊冠祭祀和冠冕車服等一大套禮樂製度,弄得我這個皇帝當起來又累了好多。”

劉蒼笑了,辯白說:“有周公之禮,才有萬民教化。王莽篡政,禮崩樂壞,才有遍地烽火。父皇一統天下,複我大漢基業,內憂外患皆除,一片清平世界,難道不該製禮作樂,讓皇帝做得萬民敬仰?”

太後說:“東平王輔政,自有他的道理。”

明帝說:“父皇每日平明視朝,日仄罷朝後,還要和公卿郎將們議論經理國事,常熬到夜半時分,有你這樣的一大套規矩,還能輕省半點兒嗎?你我君臣兄弟,有什麼不能在朝堂上說的?”

劉蒼一本正經地說:“臣弟有要緊事兒,迫在眉睫。臣弟今日來給太後獻花,目的就是想跟皇兄提一個人——大禹。”

明帝意興索然地說:“我聽著,看你怎麼賣弄出一番道理。”

劉蒼說:“上古時,天地茫茫,遍地洪荒,民不聊生。堯帝開始用鯀治理洪水。鯀治水用封堵之法,逢洪築壩,遇水建堤,可曆經九年而水患不息。舜帝繼位,將鯀誅殺,命鯀的兒子禹繼續治水。禹踏遍九州考察山勢地貌,決定因勢疏導,鑿山疏流,將水引入東海,才使天地間的沼澤之地重新成為平原,人民得以墾殖為生。大禹治水,劃分九州,教化九夷,經理天下,無不是用了一個道理,就是疏與導。如今本朝的太學有儒生破萬,郡縣儒生不計其數,依臣弟看,就如上古的茫茫洪水,用好了可以潤澤天地,用不好就是遍地洪荒,不知皇兄是否認可?”

明帝還沒有聽明白劉蒼這番話的用意,示意劉蒼說下去。

劉蒼話鋒一轉,直接問明帝道:“皇兄可否有詔書,差遣扶風郡捕了一個私修國史的班固?”

明帝點頭,說:“人犯羈押在詔獄。私修國史的簡書已送來,倒還沒有顧上過目。”

劉蒼說:“臣弟認為,斬殺班固也就是區區一顆人頭,可斬殺的卻是天下儒生的心。班氏一族在西地名望甚高,班固的阿翁是本朝名儒班彪,其祖輩、曾祖輩,都是儒家名宿。說起班固母族,是前朝投漢的匈奴國休屠王太子金日之後。金日事武帝忠心耿耿,被托為輔助年幼昭帝的幾位大臣之一,其功至偉,庇護一族人在前朝朝廷上行走百多年之久,可想其影響力。即使斬殺班固,也難說以後就無儒生再私修國史。殺一儆百,難哪!”

明帝擰起了眉頭,問道:“禦弟是為班固求情?”

劉蒼搖著頭說:“非也非也。”捋著胡須繼續朝下說,“如若不斬殺班固,以仁德之心留他性命,必然招致天下儒生側目,誤解為私修國史罪不至誅。天下閑散的儒生數不勝數,如有三成圖虛名,私修國史者將會泛濫,其間會多有偏頗之詞,也或有圖謀不軌者故意扭曲,如此,局麵將不可收拾。”

明帝開始用心,探著身子鄭重其事地問劉蒼:“依禦弟之見,朕該如何處置這個班固?”

劉蒼頗有見地地和盤端出了自己的想法,說:“興儒教化,以儒治天下,有儒治之法,也得有治儒之法。臣弟以為,儒士多如汪洋,禮樂之世呈現,可泛濫則成災,用鯀的封堵之計,顯然要釀成天下大亂,必須要效法大禹疏導之法。拿私修國史來說,班固父子已經偷偷摸摸地修史十數年,以律斬殺倒不如官家修史,把班固引到朝廷專修國史,既避免了私修國史的妄自褒貶,也絕了其他儒生援古證今、矯尾厲角之念。”

明帝頷首點頭,沉吟中也撚著胡須思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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