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覺得心裏難受極了,像有什麼東西要生生衝出來,卻又被死死錮住。
又無奈又悲戚。
八:
天蒙蒙亮的時候,有一個宮仆跌跌撞撞的闖進了我都寢殿。
她跪在地上,抓著我都衣擺一個勁的磕頭認錯。
我記得她,她說太子妃宮裏的人。那天的舞服也是她逼我穿上的。
她磕了一頭的血,求我救她。
她說太子瘋了,殺了一院的大人和侍妾。
我不明白,人怎麼可以變得這麼快呢?
那時的她那麼囂張跋扈,教使著一群粗使婆子把我綁住,隻為給我套身衣服。
現在的她,卻又跪在地上,嘶啞的聲音一遍一遍的祈求我,救她的命。
我抿了抿唇,不知道這是否又是另一種作賤人的方式,一臉茫然。
卻還是乖乖套上了鞋襪,被她扯著,急迫的往東院去。
晨露寒涼,我隻穿一件單褂,凍的打了個哆嗦。
她跑的太快了,我好幾次跟不上她,膝蓋的傷也隱隱作痛。
精美的白玉石階上,無一物不是華麗細致。那時的宴席就是在此處舉辦。
唯一不同的,就是讓我跳舞的台階上麵跪了成片成片的人。
也流了成片成片的血。
九:
謝時瑾手握著長劍,他的神色比寒劍還要冷上幾分,臉頰上掛了血,在寂靜的早晨恍若閻羅降世。
雍容典雅的太子妃被嚇的癱在地上,止不住的哆嗦。她連衣服也沒能沒穿好,雪白的中衣上麵粘了血和泥漬,臟兮兮的。
他們喊著太子饒命,一遍一遍,聲音淒厲。
「殿殿下。」
我瞧見謝時瑾震了一下,捏著劍的手上青筋暴起,又緩緩平複。
許久,他將劍放下,若無其事的抹了抹臉上的血漬,轉過頭來看我。
「宛宛怎麼來了?」
他在問我,又像是在問別人。聲音冷靜的叫人膽寒。
他在怪那些人。
是誰,放我過來的?
白玉石階上的血腥味三日不散。我第一次見到那樣的謝時瑾。
可是不知為何,當那些妻妾一遍遍哭喊著求饒質問時,我卻能感同身受那種絕望。
窒息的絕望。
莫名的,我也想問問他,為何要如此待我?
我心裏有粧事,很重要很重要。
可惜,我不知道。
十:
我試圖找回記憶,試圖尋醫問藥。
謝時瑾知道後卻通通給我斷了。
他問我:
「你身子本就羸弱,何故要做這些折騰?」
我不死心,拉著他的手同他反駁:
「我忘記了一段很重要的東西!」
謝時瑾:「你隻不過忘記了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而已。」
「那想起來不是更好嗎?你不也說我們從前恩愛非常。」
我疑惑的仰頭看他。
他說,怕我折騰壞身子,那些美好他一個人記著就好。
可我分明看見,他眼神閃躲。
他揉了揉我的頭,留下一句「聽話」後,轉身離去。
這是我們第一次字麵意義上的,短暫的爭吵。
我被禁足了。
謝時瑾許久沒來我這裏。
聽說太子妃病故了。
她那麼好的身體,怎麼會病故?
聽說,東宮又進新人了。
是了,有人走就要有人來。
來往的宮人說,太子對那位新進來的妾室異常寵愛。
宮裏頭這些個仆役一貫會趨炎附勢。風吹草動就有了考量,他們大概也以為殿下是真的忘記我了,端上來的餐食一日比一日差。
又過了多久呢?
久到連我也相信謝時瑾是真的忘了我這號人的時候,我的禁足解了。
十一:
出來的第一天,我就見到的這位進入東宮的新妾。
與我想象的很不一樣。
我以為連日盛寵,見到我這位昔日的寵妾怎麼也該頤指氣使,挖苦諷刺些,在不濟也該是囂張的,跋扈的。
可她沒有。
我見到她是個偶然。我一個人坐在後院池塘邊的石頭上托著腮,怔愣愣的出著神。
太陽大大的,曬的人暈暈的。
她卻是個沒規矩的,一把衝上來抱上我的胳膊就一個勁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