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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風華傾世風華
水何采采

第四章

歃血初盟,鴻雁長飛

月初時,送親的人馬終於上路了。然而,頭號敵人來了,那就是天時。

啟程的上午,本是豔陽高照,午後卻大雪紛飛。雪一連三天不止,直把層林盡染,漫山鋪遍,淩慕辰終究染上了風寒。

如是寒夜,營帳之外北風卷地,雪霧飛花。

淩慕辰有些發燒咳嗽,躺在營帳內休息。銅雀在營帳內煎藥,貼身侍女晚棠和即將出嫁的“錦瑟”在一邊照料。

“錦瑟”姑娘心情似乎不錯,歪改了一首詩歌,隻聽她唱道:“帝城寒盡剔縷雞,紅虯脯子鯢魚炙。才見嶺頭鴨腳羹,已驚岩下雪湯丸。千峰筍石葫蘆雞,萬樹鬆蘿烹甲魚。飛鳥不飛猿不動,燒尾宴上魚子餅……”

聲雖清甜,卻有些跑調,且那好好的一首詠雪的詩,竟被全改成了吃食。淩慕辰白了她一眼。“錦瑟”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營帳外,端木玉舯和馬毅等一幫軍士圍著火大口吃肉喝酒,一派祥和。

不知何時,北風更猛了些,間或有野獸的低吼,又似有野狼長嗥。端木玉舯大口飲下一壇,便運足了氣,衝著長長的夜空咆哮了一聲:“嗷——”

風似乎小了些,不遠處的獸鳴,也似乎已止。大片的雪花,從樹枝上簌簌地抖落。

眾人紛紛鼓掌:“端木將軍神勇啊!”

端木玉舯在歡呼聲中開始舞起他的鳴鑾劍。繚繞的火焰下,起劍,如雷霆震怒,收劍,如江海凝光。大灌一口花雕酒,再舞一套劍法,一舞動四方。耍鐵扇的儒雅將軍,以扇和之,終於敗在他的劍下。舞罷,端木玉舯便覺得小腹滿滿的,找了個靜僻處哼著曲子小解。解到一半時候,就覺得陰風怒號,雪花如驟雨。

“啊嗚——”

忽聽一陣仰天咆哮聲,他辨別著是王爺的營帳,心道大事不好,忙整頓衣冠火速趕回。

“啊嗚——”

火光中,這大蟲橙黃的皮毛分外耀眼,更惹眼的是它的身量:足足有他之前見過的兩隻老虎那麼大!它邁著修長的四肢緩慢而又有節奏地向前移動,絨絨巨爪比馬蹄大好幾倍,凜凜的虎目在火光的映照下,迸射著懾人的綠芒。

大蟲緩慢地前行著,將士們齊齊亮出寒光凜凜的兵械。

營帳內的“錦瑟”仗劍欲要衝出營帳,淩慕辰緊緊地扣住她的手腕。

端木玉舯飛身趕至營帳外時,信手執起一隻八十斤的長槊,往虎腹處一擲。

老虎一閃,敏捷地躲開,直張開血口,衝端木玉舯撲了上來。端木玉舯揮劍衝上,直朝大蟲喉嚨刺去,生生將巨爪卸下,鮮紅的虎血如泉湧般噴到他臉上、戰袍上。與此同時,悍將們紛紛揮舞兵器向那大蟲戳去。

“沒事了,哈哈哈!”端木玉舯振臂舉起那巨大的大蟲,仰天大笑。

營帳內,晚棠正在喂淩慕辰喝藥。“錦瑟”用蠶絲手帕為他抹著汗珠。忽然,她聞到一陣香氣,側耳一聽,原是營帳外端木玉舯正在料理虎肉:“今兒晚上不但有牛羊肉吃,還有虎肉!”說著,將那虎皮生生撕下,割下虎腿,放在篝火上燒烤。

營帳內,“錦瑟”將蠶絲帕細細地抹著淩慕辰的額頭,小鼻子不停地抖動,再抖動。

“饞了?”淩慕辰推開手帕問。

“錦瑟”忍耐地說道:“不饞。會上火,口會爛掉,就不漂亮了!”然而,一滴口水卻滴在淩慕辰的被上。

淩慕辰望著那口水,眉心一蹙。

“錦瑟”為他抹了汗,將他的手爐、腳爐添了些檀料,終於按捺不住,笑出一口狡黠的小兔牙:“王爺,這虎肉一定挺好吃吧?你想吃嗎?”

淩慕辰說道:“你去吧。”

一臉饞相的“錦瑟”一陣風似的跑出營帳,銅雀恰巧要出營帳打水為淩慕辰燙腳,屋裏則隻剩下晚棠姑娘在喂淩慕辰喝藥。恰在此時,營帳簾處閃過一道黃凜凜的影子,緊接著就是一陣劃破夜空的尖叫聲。

“啊,救命啊!”

晚棠的聲音淒切而驚惶,一幹人急忙手持矛槍直奔王爺的營帳。營帳內,晚棠早已嚇暈過去,淩慕辰仍臥在床上,因不良於行而一動未動,眼看張開血口的老虎揮舞著大爪撲將上來。代步的輪椅,離著床榻尚有距離,他伸手去摸,撲了個空。

眾人均捏了一把汗。

淩慕辰忽覺眼前閃過一陣黑影,腥甜的血噴了一臉,睜開眼睛,隻見這大蟲的首級飛出營帳,血光四濺。再見端木玉舯的劍上,已然閃爍著滴滴嫣紅。

待營帳內清理幹淨之後,端木玉舯忍不住地問:“剛才為什麼不動手?被那大蟲嚇傻了?”

淩慕辰輕聲說道:“這兩隻大蟲是馴養的。”

“馴養?何以見得?”端木玉舯問。

“真是聰明!”

忽聽一陣響亮的鼓掌聲,隻見一個與銅雀打扮相似的高大侍衛低頭走進營帳。這人十六七歲的年紀,生的偉岸健碩,劍眉星目,瑩綠的瞳子熠熠生華,俊秀中卻充溢著桀驁的邪氣。端木玉舯瞬影一移,霎時間站到淩慕辰的前方,拔劍橫在胸前。

那人卻絲毫不畏懼,隻見他雙手合十,意味深長地笑道:“拜見尊敬的六王爺,我是花麻兒部的少頭領烏米爾,是來做買賣的!”

淩慕辰重重地咳了幾聲,倚著身後的厚靠墊,說道:“本王前來送親,不做買賣。”

英俊少年烏米爾哈哈大笑,綠瞳迸射出野狼一般的銳光:“等哈丹巴特爾收拾完你們昭曜王朝,做了中原的霸主之後,你這個又癱又病的王子被殺了頭,想做買賣也做不了啦!”

淩慕辰黑瞳微微一聚。

烏米爾笑道:“不用裝廢物了。昭曜的六王子,膽識過人,你瞞得住別人,可瞞不了我烏米爾!”

淩慕辰咳了幾聲,說道:“你眼拙,本王不過一介廢人。”

烏米爾揚起下巴,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哈丹巴特爾一步,邀請昭曜皇帝最疼愛的兒子進我們營帳裏坐一坐啦!”

“不妨試試看!”端木玉舯說著,便揮起長劍,寒光浩然。

烏米爾也不含糊,持一把燦若雪霜的大刀,一招擋下端木玉舯的那一劍。

“鳴鑾劍?挐雲劍法!”

烏米爾瞥一眼端木玉舯中指的蛇戒,大呼道:“好劍法!你是鼎鼎大名的端木將軍!”說著,使出一套似是中原武功的刀法,招招如江流婉轉,式式似鴻雁長飛。

“正是本將軍!”端木玉舯亦不含糊。這少年頭領的武功,比陶蓁更勝一籌,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

“這麼好的功夫,別跟著那個廢物,跟本少頭領去當頭領吧!”因著保護淩慕辰,端木玉舯未能發揮全力。烏米爾揮刀砍下端木玉舯腰間的酒葫蘆,扒開壺蓋一口飲盡。

“這麼好的綠眼珠子,留給本將軍當貓眼石吧!”端木玉舯揮劍。

幾十招之後,烏米爾被奪刀擒下。他卻將身上的衣裳微微一整,揚眉說道:“端木將軍,拿下我一個人有什麼用!你們束手就擒吧,你們不過三千人的送親隊伍,打不過我兵強馬壯的五千人馬!”

淩慕辰吃力地撐著身子坐起來,冷笑:“五千?你們不過來了十七騎弱兵老馬。”

烏米爾仰脖大笑:“聽到馬蹄聲就能辨識出人數和馬的年紀?殷王好內力!本少頭領不請自來,隻想告訴你們兩件事:第一,哈丹巴特爾的長子相當好色,可以殺掉他的兒子來亂他的心誌;第二,你們可以從南麵的皋陽攻打他們,我花麻兒部會開門迎接。條件就是,這一仗打贏之後,你得讓你們皇上封我的父王為可汗!”說著,他指著自己的高鼻梁,“我烏米爾,要做昭曜皇帝新封的玥暉世子!”說著,還將歪歪扭扭的“玥暉”二字寫在羊皮卷上,衝淩慕辰輕揚。

淩慕辰也不看蹩腳的大字,撐起身子,用細瘦的手腕攀上輪椅,緩緩上前,仰頭逼視著這英俊少年,說道:“好大的口氣。”

烏米爾大笑:“那是自然!看來六王爺已經同意,我們本應歃血為盟。可是,你身子骨弱,飲酒和流血的事,就請端木將軍代勞吧!”

“這自然!”端木玉舯爽快地端起酒樽。

淩慕辰卻從烏米爾的腰間拔下鑲紅寶石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往自己的手掌上一劃,大滴的鮮血從他蒼白的手上滴落。他緩緩地搖著輪椅到玉樽前,揮手滴入殷紅的血液,麵不改色地將匕首拋給烏米爾。

烏米爾敏捷地接住,一刀割在手掌上,大滴的鮮血流入碗中。他舔了舔鮮血淋漓的手掌,從腰間掏出牛皮袋,倒入馬奶酒。兩位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擊掌為盟。

烏米爾先飲下大半碗,再遞給淩慕辰。端木玉舯攔住烏米爾強有力的腕子:“我替他喝!”

淩慕辰卻一把奪過,仰脖飲盡。馬奶酒下肚之後,他蒼白的臉泛著紅光,真有幾分君臨天下的傲然之氣,看得烏米爾連連點頭:“昭曜王子,你是條好漢!他朝你當了皇帝,你我才是對手!”

然而烏米爾離開之後,淩慕辰胃中翻滾,將酒和晚飯全吐了出來。

端木玉舯忍不住邊捶背邊說道:“這就和人家結盟了嗎,萬一他是那個哈丹巴特爾派來的,知道了咱們的底細怎麼辦!”

淩慕辰卻揚起頭,透過被陰風卷起的營帳簾,望向遠方:漫天的雪花卷著北風,直飄向九重天。

距離草原還有五十多裏地時,淩慕辰派端木玉舯向哈丹巴特爾征詢迎親的地點。端木玉舯率先帶百餘弱兵接洽。

冬日的草原覆蓋著厚雪,朔風怒號,淩慕辰正透過馬車的加厚簾子打量著窗外無際的群山,午後的陽光照射在雪山之上,白得發亮。

前朝的帝君曾縱馬馳騁過。昭曜王朝的開國皇帝,曾在這裏獵過禿鷲,並與一群武藝超群的將領們斬殺過群狼,亦曾沙場秋點兵。

淩慕辰瞭望著那雪山之巔,雙瞳一如夜光中的天狼星。

“咳咳咳……”一陣罡風吹來,他咳喘不休,隻得放下簾子,心潮卻依舊澎湃不已。

“王爺,您該喝藥了!”銅雀的叮嚀聲,讓這海潮霎時幹涸成沙土。

端木玉舯已前去法撤爾草原,說是傍晚歸來,卻遲遲不見人。

銅雀急得團團轉,煎藥時忍不住一次次地說道:“王爺啊,要不要派人去找找端木將軍?”

淩慕辰先是望著簾外昏黃的飛沙,說道:“再等等看。”

在銅雀催第四次的時候,淩慕辰依舊說道:“不必。”

銅雀忙說道:“可是,萬一端木將軍有什麼閃失,咱們沒有可以代替他的人啊!”

淩慕辰揚起斜飛入鬢的劍眉,說道:“相信他。”

營帳簾外,血色的殘陽已然西沉。

端木玉舯縱馬揚鞭趕至法撤爾草原的迎接地時,迎麵疾馳而來一匹失控的烈馬,踩踏踢飛了若幹強壯高大的法撤爾士兵,瘋了一般亂衝闖。端木玉舯策馬向前,飛身下馬,一掌劈於烈馬之腹,再三五下將烈馬收服,又施展輕功回到自己的馬上,不過是須臾間。

“好功夫!”

“好馬術!”

法撤爾軍士紛紛點頭。

哈丹巴特爾的長子——世子阿穆爾丹於是親自迎接,見了這中原的將軍,亦戳戳身邊的烏米爾,笑道:“都說你是草原上的第一美男子,看他,把你比下去了!”

烏米爾笑道:“是嗎,我不覺得。”

某個部落的首領更是悄聲說道:“他看上去功夫不賴,要是咱們的人就好了!”

端木玉舯雙手抱拳,聲如洪鐘:“多謝!過獎了!”

待他邁著大步進了待客的大營帳,烏米爾那綠瑪瑙般的瞳仁不住地盯著他,輕哼道:“這位將軍,你們的廢物王爺呢?”

端木玉舯一口飲下整碗酒,縱聲笑道:“王爺是派末將來問迎親場地,迎親當天他定會親自前來!不知,這位狼眼頭領有什麼意見?”

世子也挑釁地笑道:“聽說你們的六王子是個殘廢,他是親自爬進營帳的呢,還是被別人背進來的?”

另一個部落首領也問:“請問,中原的其他王子不會笑你們王爺是個殘廢嗎?”

“哈哈哈哈哈!”眾部族首領哄然大笑。

端木玉舯亦是大笑,聲音驚動了天上一隻翱翔的大雁。他倏地抽過身邊一位首領身後的箭,直隔著營帳篷彎弓出箭。箭穿過厚厚的篷頂飛了出去,忽然,一聲慘叫自空中傳來。眾人見他如此好箭法,皆收了聲。

端木玉舯縱聲朗笑,哢嚓一聲,將酒碗捏成粉末,抽出寒光懾人的長劍,將羊腱子肉切下大塊,叉在劍尖上大嚼:“法撤爾草原的好馬舉世聞名,我們昭曜王朝每年都大量買入。那馬尚且知道被套上繩索做成馬車,讓王爺當座椅。你們這些草原英雄卻取笑一個殘疾人,真是畜生不如啊!”

世子一聽,摔杯子站起身罵道:“好你個大膽的家夥,竟敢罵本世子是畜生。來人,給我拖下去打!”

兩個草原大漢虎虎地走到端木玉舯麵前。端木玉舯揚起鐵手,一人賞了一個大嘴巴,抽得兩個人各掉了三顆血淋淋的大牙。

“我們誠心實意前來結親,你們卻一口一個殘廢,誰想要試一下中原的劍法,就來吧!”端木玉舯劍眉一揚,揮劍便要砍那兩個大漢的耳朵。烏米爾抽刀一擋,欲要出招。

世子忙笑道:“烏米爾,你這是幹什麼?我們開個玩笑而已,草原上最崇拜的就是端木將軍這樣的英雄。玩笑開的嚴重了,我自罰三碗!”說著,世子自己幹了三碗馬奶酒之後,便吹了一個口哨。一幹美女揮著廣袖起舞,頭領們亦換上熱誠的態度。端木玉舯喝了三十多碗酒之後,便摟著個舞女呼呼地睡去,鼾聲震得營帳篷陣陣發抖。

世子忙向自己的父汗稟報了一切,哈丹巴特爾冷笑地說道:“當真?”

世子說道:“是真的,現在還摟著姑娘睡得像頭豬似的。”

哈丹巴特爾可汗仔細地思忖了一下,捋著濃黑的大胡子笑道:“端木玉舯有膽無謀,倘若他不是裝的,倒也不足為懼,繼續監視他。順便派人去向昭曜的六王子稟告,就說他的使臣喝醉了,看那殘廢王子有什麼反應。告訴那個殘廢,後天中午本可汗會在落林壩迎親。”

世子眼前一亮:“遵命!”

世子的心腹騎馬趕至淩慕辰那邊時,昭曜王爺淩慕辰似乎心病又犯了,半躺在營帳裏懨懨地猛咳。小丫頭在營帳中熬著藥,連那待嫁的“公主”正在為他拭汗。

聽說端木玉舯喝醉了,淩慕辰咳喘不息地說道:“讓端木將軍明早回來吧,咳咳……”

說到迎親的時間地點定在明天晌午,淩慕辰煞白著嘴唇,咳道:“回去問問你們可汗,能不能改成後天?本王身體不適,明天想是體力不足,養不好了。”

世子的心腹隻得回去稟告。待他走後,“錦瑟”終於忍不住,撲哧一樂:“王爺裝得真像,哈哈哈!”

淩慕辰冷冷地拋出一記刀子眼:“收斂些。”

“錦瑟”吐了吐舌頭,說道:“好吧,小陶,不對,錦瑟知道了!”

原來,這美人竟是陶蓁假扮的。

“王爺,你看那些草原人那麼好色,他們真看上我了怎麼辦?”

陶蓁收起笑,學著錦瑟的樣子微微抿唇,然後旖旎一笑。淩慕辰望著她的笑顏呼吸一滯,卻又意識到她不是本人,眸子隱隱地暗了下來。

“那就嫁過去。”淩慕辰道。他並沒料到,這句話在幾年後,竟如同埋下的蠶,吐出千絲萬縷的蠶絲,密密實實地將他們的命運緊緊縈繞。

“嫁就嫁唄,有什麼了不起!”陶蓁遞過一杯似是藥的東西,喂到淩慕辰的唇邊。淩慕辰張口,卻發現氣味有些不對,到舌邊的時候,酸澀難耐,竟是一杯米醋!再尋陶蓁時,她早已飛逃出了營帳。

第二天午後,端木玉舯才醉醺醺地帶著百餘人馬回到淩慕辰的營帳。第三天,淩慕辰率三千人馬浩浩蕩蕩地來到落林壩。哈丹巴特爾可汗親自前來迎接,兩排牛角號響徹草原。

銅雀將淩慕辰攙抱出馬車,扶到那精雕細琢的輕巧輪椅上。淩慕辰抬眼,隻見哈丹巴特爾可汗身高九尺,身材足有兩個人一般粗,雙目細而犀利。

哈丹巴特爾可汗見輪椅上的淩慕辰雖氣度不凡,卻像風中的樹葉一般蒼白虛弱,心中暗喜。

兩排士兵更是吼聲如雷:“歡迎昭曜六王子!”

羊絨皮氈房上的雪似乎也被震了下來。

淩慕辰似是被這吼聲嚇倒,麵色白得像草原上最純淨的羊脂。

待進了氈房,一幹部落首領就座之後,哈丹巴特爾可汗斟了滿滿一大海碗馬奶酒,大聲說道:“六王子長途跋涉而來,我們敬他一碗!”

所有部落首領一飲而盡,淩辰漂亮的丹鳳眼中露出幾分怯意:“對不住了各位,本王常年吃藥,禦醫不讓喝酒……”

“哈哈哈哈哈!”

所有的草原人都笑聲如雷。

哈丹巴特爾笑道:“沒關係,給他上羊奶吧。來,六王子,嘗嘗我們草原上的羊羔肉。”

正說著,隻見銅雀正用匕首將羊羔肉切成細薄的一片片,部落首領們又是哈哈一陣哄笑,世子更是笑出了眼淚。

銅雀為了替淩慕辰開脫,隻得賠笑道:“各位首領莫笑,我們王爺身體孱弱,像你們這樣吃會消化不了,可不比你們這些馳騁疆場的英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幹部落首領捂著肚子,笑得捶翻了酒杯,扔掉了手中的羊骨,眼淚都出來了。

淩慕辰不動聲色地輕咳著,說道:“可汗,請問大婚何時進行?”

哈丹巴特爾細眼一瞪,一拍桌子,怒道:“六王子你聽錯了,什麼時候說是將公主嫁給本可汗了。公主是要嫁給我家世子的!”

眾部落首領見可汗出爾反爾,都停止了笑。

淩慕辰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羊奶,咳嗽幾聲拱手說道:“這怎麼可以!父皇讓本王來送親,說的可是與可汗和親……”

哈丹巴特爾將桌子拍得咚咚作響,大聲斥道:“六王子,公主已送來了,你是不想走了是吧!”

淩慕辰思忖了一下,隻得說道:“哦,抱歉,是本王……記錯了,是給世子送親。”

部落首領們再次笑做一團。

世子早已按捺不住,借解手之名偷偷地留進了“錦瑟”公主的營帳裏,見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衝著“錦瑟”就撲了上去。

酒席那邊,哈丹巴特爾俯瞰著淩慕辰說道:“六王子的身體那麼虛弱,你們皇上就不怕你回不去嗎?”

淩慕辰答說道:“父皇知您不會欺淩小王,方才派了我來。”

哈丹巴特爾說道:“我們要是非欺負弱者呢?”

正說著,淩慕辰身邊的一個部落首領指著淩慕辰身下的一攤水跡:“咦。這是什麼?難道六王子被嚇得尿褲子了?哈哈哈!”

哈丹巴特爾說道:“來人,快去向昭曜皇帝送信,說他最疼愛的六王子被我們劫持了,想要贖回六王子,就拿番西的千頃土地來換!”

說著,那草原侍衛竟三兩下砸暈銅雀,拿匕首架在淩慕辰的脖子上。淩慕辰冷喝一聲“阿舯”。端木玉舯飛撲進營帳,左右開弓兩巴掌將強壯的侍衛抽倒在地;一揮劍,衝上來的兩個部落首領人頭飛上帳頂。

烏米爾不急不緩地將杯中的馬奶酒飲盡,大聲說道:“保護可汗!”

哈丹巴特爾吹一個口哨,一幹彪悍侍衛衝進營帳。端木玉舯背起淩慕辰,一邊將那劍颯颯地使著,落劍便是兩三個人頭。哈丹巴特爾細眼一瞪,大吼一聲:“生擒昭曜六王子!”

端木玉舯將那劍氣彙聚成一道白光,如龍翔,如怒雷,如滔滔江河凝彙清光,霎時,風雲變色。一眾奮勇而上的侍衛紛紛倒下,豔紅的血液噴湧。

“好功夫!”哈丹巴特爾細眼聚光。

“可是,端木將軍,你殺得完嗎?營帳外就是我千千萬萬的法撤爾勇士!你一出營帳,就有無數的亂箭在等著。你是不怕,可你們這嬌弱的六王子保不齊就要變成刺蝟了!”

端木玉舯一愣,將鳴鑾劍收入鞘中。淩慕辰、端木玉舯連同銅雀一起,被押進一個充斥異味的營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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