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繁空走出房間時，廚房裏傳來方薔洗碗的聲音，廚房裏沒點燈，餐桌擺在門口，可以看到小絲柔站在凳子上費力地擦著桌子，旁邊的柴房裏，衛毅鬆在忙碌著，日複一日重複著同樣的工作。

“娘，您怎麼來了。”見母親進來，正在整理木柴的衛毅鬆連忙將地上的木柴踢到一旁，以免絆倒人。

繁空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表情嚴肅地說：“以後有什麼話直說，別憋著。”

衛毅鬆愣住了：“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總是看別人臉色行事，會迷失自我，靠討好得來的感情不會長久。”不管衛毅鬆未來如何，至少目前看，家裏隻有他和方薔最勤快。衛毅鬆作為孩子，他一直在努力討好原主，而原主後來性格的扭曲，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自己的行為所推動。

繁空做不了慈母，但成人之間把話說明白，也能相互溫暖。

方薔和小絲柔正在打掃廚房，見繁空拿著油燈進來點亮後又離開，原本昏暗的廚房瞬間亮堂起來。

“這點油錢不必節省。”繁空丟下這句話，回到了正房。

衛閑諾難得能閑兩天，以前這時候，他會回家拿換洗衣物和零花錢，再帶上點吃的去私塾，剩下的時間基本都泡在書本裏。但現在情況變了，繁空硬是要他跟著大哥衛毅鬆下地幹農活。等衛閑諾一肚子怨氣回到家，她又是一邊給他夾菜，一邊噓寒問暖，還笑眯眯地坐在旁邊陪他念書。

衛閑諾那股氣，就這麼消了大半，而且他還發現，勞動之後吃飯特別香，就是渾身酸痛有點難熬。

望著為自己揉肩的母親，衛閑諾說：“娘，我已經體會到大哥幹農活的辛苦了，以後真不想再下地了。”

繁空揉著二兒子的肩膀，心裏暗自嘀咕這輩子從沒這麼費過心，但麵對衛閑諾這樣的聰明孩子，當她不知該如何引導時，保持穩定最重要：“娘就生了你們哥仨，希望你們長大後能互相扶持，彼此信賴。沒有一起吃過苦，這種依靠和信任維持不了多久。”

“娘，你想太多了。”

“那你誠實地告訴娘，這十多年來，你有沒有像尊敬兄長那樣對待大哥？”繁空問。

衛閑諾一時語塞。

“你吃的飯是大哥種的，你穿的衣服，你住的小屋是大嫂打理的，你爹留下的錢不多，這些年除了朝廷因為你秀才身份的獎賞，其他都是大哥掙的。我讓你下地，就是想讓你感受一下大哥的不易。”繁空苦口婆心地說。

衛閑諾顯得有點不耐煩，這些道理他都懂：“娘，我明白了。”

明白個啥，繁空沒再囉嗦，這三天，讓他知道自己的立場就夠了。

第二天就是衛閑諾回私塾的時候，臨睡前，繁空把全家人都叫到一塊兒，宣布：“明天早上我和閑諾一起去縣城。”

“娘去縣城幹啥？”衛毅鬆問。

“去把老三接回來。”

“三弟說最近學業緊張，所以這次沒跟我一起回來。娘如果想三弟了......”

衛閑諾話沒說完，繁空就說：“我聽說王家那孩子品行有問題，不打算讓老三繼續在王家陪讀了，想給他換個私塾。”

“王家那孩子我見過，挺有禮貌的，娘這話從哪兒聽的？”王家陪讀的位置多少人搶破頭，選中三弟也是因為爹的名聲好，娘這想法太草率了。

“我上次去鎮上，聽茶館的人說的。不管怎樣，我得親眼看看才放心。”繁空打定主意，去了王家就直接提出不讓老三繼續陪讀。

大家也不再多言，去看看也好，畢竟衛天曦確實有陣子沒回家了。

第二天，天氣晴朗。

一大早，方薔就起來做了幾個麥餅給婆婆和二弟路上吃。

“奶奶，路上小心哦。”小絲柔仰頭看著繁空，大眼睛裏滿是關切。

這段時間小絲柔越來越黏她了，小孩子心性純真，隻要大人對她好，很快就能忘記過去的大人的不好，繁空真心喜歡這個懂事的小丫頭：“好，奶奶給絲柔買糖吃。”

小絲柔樂開了花，現在她和娘每天有雞蛋吃，有肉吃，奶奶還要給她買糖。

全家人送到村口，那裏停著老羅家的牛車，老羅的牛車是周圍幾個村子去縣城的主要交通工具，一個月大概跑五六趟，今天正好是去縣城的日子。

今天去縣城的人不多，加上他們也就四個人，另外兩位是隔壁村的婦女。

“哎呀，這不是東王村的秀才嘛？長得真俊。”一個婦女認出了衛閑諾，一臉羨慕地看著繁空，心想自己怎麼就沒生出這麼好的兒子：“還沒定親吧？”

“這麼英俊又會讀書的，也不知道將來哪家姑娘有這福氣。”另一個婦女說道。

衛閑諾微微一笑，隨意應和著：“現在啊，讀書才是最重要的事。”

“對對對，讀書最重要。”

根據原主的記憶，繁空心裏明白這婦人要講什麼，果不其然，婦人開口道：“秀才的娘啊，我閨女今年都十五歲了，那可是我們村的一朵花，還識得字呢，要不哪天我帶閨女來串個門怎麼樣？”

另一個婦人也連忙接話：“我那兒也有個侄女，今年十六，麵相看著就有福氣，算命的說她能旺夫呢。”

衛閑諾在一旁露出得意的神色，看吧，自己竟是如此受歡迎。

繁空真心不想和這些大嬸們聊這些有的沒的，便學著原主的直率說道：“我這秀才兒子將來肯定有大出息，得找個高門大戶的女兒匹配才行。”

一句話說完，氣氛瞬間尷尬，也得罪了人。

兩個婦人臉露不悅，不再言語。

繁空心中暗自鬆了口氣。

隨著牛車的行進，村莊和小鎮逐漸遠去，眼前展開的是一片遼闊的平原，微風輕拂，令人心情舒暢。

越過丘陵山嶺，映入眼簾的是廣闊的田野，讓人心胸開闊，心情愉悅。

臨近中午時，縣城到了。

牛車停在縣城門口，等到傍晚再返回東王村，中間有幾個時辰的空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