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宮中九司要說最適當給雜役庫派差的當屬錦衣司，女紅本是挑選宮女時便有的標準，分派些雜活小事能讓婢女們熟悉內廷的繡樣、風格，磨練了性子不說更是看看有無繡工出挑的好拿到錦衣司做事。

李樂一早便將昨夜未梳完的絲線從線架子上取下來，等倪萬珍起床時李樂麵前的絲線已經整理的得差不多，水色的絲線與蟹殼青的絲線分得清明，倪萬珍的繡工和她品茶插花的功夫一樣不行，看著李樂手指飛快地穿在絲線裏勾著線出來，她也學著穿，結果絲線沒理好，反將手給纏上。

纏線都是在專門的房間內做的，一人一個線架子。隔得近的幾個早看見李樂手腳麻利得很，都加緊著手腳趕著把分發下來的線分完。

“姐姐日前在娘娘宮裏得了讚賞可是真的麼？”秋容是一屋子裏消息最靈通的，跟先來的姐姐們混得相熟，早聽說前幾日送花的路上各自都得了什麼臉色。

李樂將絲線最後一根分完又拿起另一遝線團來，這團線雖然量多但是好在顏色分明不必再像之前那團需細細得盯著才能不出差錯。她聽見秋容的話落，其餘幾個小丫頭也都跟著朝她投來豔羨的目光，不由有些頭大：“是娘娘抬愛，見我愚笨才多指點了一兩句。”

“早知道讓我也去貴妃娘娘那兒送花，你不知道，上回去晏和長公主那兒我可吃了好大的冷落。”陳靈上回跟著青歲幾個一齊去晏和長公主的元和宮連門都沒進去，通傳的婢子隻看了一眼她們手上的花便沒好臉色，進了內裏等了好久腿都站麻了才得令將花放下回去複命。

“要是以後進了貴妃娘娘的宮裏伺候可別忘了我們幾個。”倪萬珍好容易將線分開了，才得空說上一句。

李樂言辭正色地說了幾句才叫這場笑鬧結束，不然越傳越開，且不說那日貴妃娘娘隻是一句稱讚連姓名都沒問她，即便是日後真的有機會侍奉娘娘也不是該她們這群小宮女該討論的。

日到中午總算將所有的絲線理完，隻待吃過了飯給掌事姑姑看過便可送去錦衣司。李樂將線放下跟著倪萬珍幾個去吃飯，今日除了平常慣例的葷菜外還每人添了一塊魚，李樂想起走得時候瞥見室內還有幾個坐在桌前理絲線的姐妹，想去叫她們一起出來用飯結果被倪萬珍一攔：

“她們幾個卯著勁兒要在錦衣司得臉，你何必管她們。”

理好的絲線碼放在案盤裏各自端著給姑姑瞧，待會一齊送去給錦衣司的姑姑。平陽姑姑素來知道李樂的性子略略掃了一眼沒什麼問題，就放了去錦衣司。跟在她身後的青歲也是用心的，錦衣司那頭打過招呼，這丫頭便是要進他們那邊的，點點頭也放去了。

新進宮的宮女們有出息，她也臉上有光。

李樂到錦衣司按照規矩一分不差地將東西交上去，錦衣司的幾個姑姑各自在院裏設了桌椅口子，等送來這些絲線拿在手上過一圈就知道這人心思細不細密，對顏色分辨能力怎樣。

輪著李樂，那姑姑先是瞥了她一眼，將案盤裏的絲線拿起看了一圈便扔在地上，緊接著便是結著霜的聲音傳下來：“你可知罪？”

那絲線散在地上顏色清新淡雅，是她分了最久的那團絲線。李樂實在想不通有什麼問題，隻能硬著頭皮。

“奴婢不知，請姑姑指點。”

“你絲線分理不清也就算了，可往裏將這批線弄壞塞成一團，你還裝無知嗎？”掌事姑姑眼睛吊著，發了怒顯得更加可怖。“還是說這宮裏自恃貴妃青眼便可沒有規矩了嗎？”

李樂將絲線撥開，原本該分分明明的絲線內裏駁雜著許多古銀色的線，可她記得隻有蟹殼青和水色兩種絲線，絕不可能有第種混在裏麵，這些混進來的古銀色絲線被捋得毛毛躁躁，打結的打結，亂成一團，無論是不是她做的，這些絲線顯然是不能用了。

事已至此，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奴婢有罪，請姑姑責罰。”

掌事姑姑冷笑一聲，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便不罰多的，念你是新人，去將野綠園灑掃幹淨便可。”

周圍同行的婢女們都各自投來眼神，一時間好不熱鬧。稍微有些見識的都知道這哪裏是要姑姑念她是新人輕輕罰過，那野綠園終年有葉，地方又廣，打掃起來可不像宮牆宮道那般爽利，這分明是在磋磨她。

“是。”

李樂恭恭敬敬領命，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