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李樂正在回雜役庫複命的路上,一個小太監著急忙慌的差點撞到她身上,不是她扶了一把那一桶紅油漆可就全灑在這宮道上了。
“多謝姐姐。”
小太監拍了拍灰忙向李樂道謝,這人容貌生得不差,隻是稚氣未脫,兩隻虎牙笑起來尖尖的露在外麵,隻是不住的哈腰道謝顯得少年老成,多幾分滑稽。
“姐姐剛從娘娘的宮裏出來嗎?”
沒想到這個小太監看起來毛毛躁躁的還挺聰明。“正是了,剛從雜役庫送完抱花司的花。”
李樂見他提桶紅油漆,這個天氣還累得整個額頭上全是汗。“你呢,這樣急匆匆的是要上哪兒去?”
“今兒師傅叫我去給永樂宮補漆,結果走到永樂宮人家宮裏頭說不必補,我又轉頭問了師傅,這不,正趕著補一補野綠園內裏亭子的漆。”小太監抹了一把汗,笑嘻嘻地:“姐姐方才說也是雜役庫的,那可正同路。”
李樂笑而不語,小太監閑不住話。
“方才真是謝過姐姐,姐姐叫什麼名兒,我叫喜忠,七歲就進宮了,今年剛滿十六。”
李樂在宮裏頭一個遇見這麼活潑的是倪萬珍,第二個就是喜忠。見他猴急猴急的不小心笑出了聲,喜忠被笑也不惱,這些年在宮裏被姐姐姐妹笑得還少麼,巴巴地跟在李樂身後。“姐姐笑什麼。”
“我叫李樂,樂師的樂,論年紀我比你年長一歲,但論資曆可不敢擔你一聲姐姐,我是才進宮的。”
喜忠不拿喬,在他心裏年紀大便是姐姐,年紀小也是姐姐。李樂一笑起來仿佛是春日裏的杏花,溫和地讓人移不開眼,喜忠一時間有些看癡了,等回過神看見李樂兩隻手在他眼前晃悠,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喜忠又問:“姐姐從哪處來?”
“馱州。”
繞不開的話題,宮裏人相結識總要問的問題。
喜忠跟她預料的不差也是臉色一變,如今宮裏對罪臣蕭衍的任何事物不都談之色變麼。誰知喜忠沉著臉想了半天最後苦口婆心地勸諫道。
“姐姐以後萬萬不可隨意說起自己是馱州的,這裏頭許多人可避諱著呢。”
“我隻走我的路,做好自己的事。”李樂想起小姐,想起通判府上上下下,舌根一陣發緊。
馱州也好,遂州也罷,隻要能夠過好一輩子,平安地活著就好。待到二十五歲,她手裏便有了銀子,就可以出宮去遂州買塊好鋪子,再過她的平安日子。
明明是二月裏料峭春寒,可喜忠看著她卻好像一縷和煦的陽光,眉宇之間溫柔又堅韌。
“喜忠。”
溫和的嗓音輕輕地叫他,喜忠從沒聽過這樣叫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羞赧地點點頭。
“哎。”
“再走可要走過野綠園了。”
“啊...啊?”
從瓊華宮過野綠園的路並不長,李樂看喜忠呆呆地跟著往前,眼見那石子小徑就要拋到身後去還渾然不覺,被她一提醒整個人慌亂得就差沒把手裏的油漆桶又給扔出去,臉紅得好似煮熟了的蝦子。
等喜忠好容易將臉上的溫度降下來些,方才還在麵前的女子已經沿著宮道遠去,夕陽照在紅紅的宮牆上,窈窕的身姿在地磚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喜忠扯了扯領子,這回臉紅得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