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深謝父親大恩!」
看著父親在我麵前行大禮,我想起我八歲那年也曾這樣重重地磕在他麵前。
那一年我母親突發惡疾,原本好好的一個人,突然之間倒地不起,全身僵直,抽搐痙攣,嘴裏還不停吐白沫。
嫡母得了消息立刻趕過來,說我娘是邪祟侵擾,惡鬼上身,差人去請道長來驅邪。
我擔心嫡母害我娘,急匆匆跑到父親書房,跪著哭求父親:
「父親,姨娘隻是病了,沒有中邪,您請個太醫救救她吧,求求您了!」
他不耐煩的嗬斥我:「閉嘴,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但也差遣了身邊的小廝全忠拿著他的拜帖去宮中請太醫。
那一刻我發自肺腑地叩頭感謝他。
我不奢望他能從公文上移開眼神看我一眼,更不奢望他能夠去看母親,隻要他能救母親一命,對我來說就是潑天的恩德。
全忠出了書房之後卻先找了我嫡母的貼身女使,兩人耳語了幾句後,他才往大門走去。
我看到這一切,心裏放心不下,跟了上去,但大門口的仆從不讓我出去。
等我從府宅的狗洞鑽出去後,已經不見了全忠的身影。
我想左不過是去了太醫院,我一路跑著趕到了宮門外,等了許久,都不見全忠領著太醫出來。
正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時,一位十幾歲的少年和他的小廝從宮門裏出來,詢問我有何事。
得知緣由後,他命小廝拿著拜帖進了皇宮,不消一刻就帶著太醫出來了
他們主仆二人還用馬帶著我和太醫回到了府上。
我滿懷希望地拉著太醫衝進我母親的院子。
進院後卻看到了讓我終身不能忘記的一幕。
院中擺著一張祭台,上麵放著各種法器,還有一個神像端坐其上,香爐中香煙嫋嫋上升。
一個道士在旁一手晃著法鈴,一手掐訣置於胸前,腳下來回跳動,口中念念有詞。
而我的母親,被綁在院子裏,身上潑滿了狗血,額上肩上貼著許多黃色的符紙。
胸前,插著一把桃木劍。
我衝進法陣,撲在母親身上,哭著大喊姨娘,但母親一動不動,已沒了氣息,眼睛都沒有闔上。
我憤怒地跑到父親的書房,嫡母也跟了進來,跪得比我還快。
「相公,今日魏氏中邪,我請道長來看,道長說她被惡鬼纏身,如果不除,就要害的老爺丟官罷爵,沈家家破人亡!」
「我請道長除鬼,那惡鬼法力太強,魏氏也不幸殞命,但我是為了沈府著想,絕不是故意害魏氏啊,相公。」
嫡母說得情真意切,口口聲聲為沈府好,反倒顯得我母親是惡人。
嫡母出身高門,容色美豔,父親雖娶妾無數,但也頗為愛重她,給足她尊貴和體麵。
她本就統管全家,風光無限,平日也沒少克扣、責罰我母親,我娘謹小慎微,處處忍讓。
可她,偏偏連我母親僅剩的一條命也要拿去。
「你胡說,你胡說,你就是要故意害死我娘!」我聲音滿含憤怒與恨意。
「閉嘴!」父親似乎聽到我的聲音就厭煩,打斷了我伸冤。
嫡母趕緊轉移話題:「相公,現在家中還有一位昭茹找來的太醫,看著麵生,當務之急是要把他請回去啊,不然家中鬧鬼這事傳出去,恐怕有損沈府名聲。」
我爹連忙出去安撫,回來對我勃然大怒:
「你娘中邪本已十分丟人,我依了你的意思遣人去請了趙太醫,他與我家交好,定會守口如瓶。」
「你偏偏還請了周太醫來看熱鬧,沈家的人都被你們娘倆丟盡了!」
「父親明察,全忠遲遲請不來太醫,他走之前和嫡母的人耳語了一番,肯定是嫡母不讓他請,執意要用中邪的名頭害死我娘!」
父親一巴掌扇過來:「胡說,我出去時看到全忠已帶了趙太醫回來,你,汙蔑上親,忤逆不孝,頑劣不堪!」
「來人,上家法,打她二十板子,去祠堂罰跪,什麼時候知錯了再放出來!」
我在祠堂的幾日,他們處理了我母親的後事,她就是個通房,隨便一個棺槨裹身,葬到了郊外的墳地裏,家中連仆人都不曾披麻戴孝。
一條人命沒了,沒有人被問責。
唯一被處理的,就是要為她伸冤的女兒。
我被打的血肉翻飛,腫脹化膿,可是卻再也沒有母親給我塗藥包紮,將我摟在懷裏安撫了。
我忍著眼淚,咬著牙,下定決心要給母親報仇。
這幾日我也想明白了,嫡母並非不讓全忠請太醫,她隻需要讓太醫來的慢一點,便足以完成陰謀,還不會落下話柄。
畢竟嫡母十分迷信三清,那位道長本就被她長期奉養在廂房。
許是我的眼神太過怨毒,出了祠堂便被父親送到了鄉下。
他一心將我這個瘟神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