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再說幾句話,似錦便讓人把越星澤和程朔“請”出了廂房。
此時已是宵禁,鎮南侯府與程家皆不在平康坊內。
折騰了半晌,所求之事卻沒個著落,越星澤有些懊惱。
她讓潮音尋了間清淨的包房,又教人上了茶水和點心。
待程朔在胡床上坐定,方問道:“你要跟我解釋什麼?”
程朔並未作答,執起桌案上的白瓷茶碗抿了一口,便皺起了眉。
“此茶粗劣,縣主還是莫要飲了。”
越星澤端起茶碗一飲而盡,飲罷,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是嗎?我在外領兵粗野慣了,倒忘記囑咐下人顧及郎君的口味。”
她提起綠釉絞胎雙耳執壺,往程朔的碗裏又注了些茶湯:“你有事直說便是,大可不必這般。”
程朔眼底似有波濤暗湧。
“縣主,您多心了。”
多心?
越家上下十七條人命皆喪於程太傅遞上的那紙訴狀,又叫她如何能不多心!
洶湧的恨意再一次席卷全身。
越星澤死死握住拳頭,拚命壓抑住心頭傳來的陣陣絞痛,冷聲道:“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潮音,送客!”
“等等!”
程朔猛地站起身。
他有些慌亂,寬大的衣袖掃過桌麵時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手腕處暈開一片濡濕。
程朔很快便掩飾好了自己的失態,抬頭望向越星澤。
他垂下眼眸,語氣淡淡。
“程家行事不端,我無從辯駁。但來日昭昭前路,我必全力護縣主周全。”
越星澤的眼底不禁劃過一絲譏諷。
她不想再和程朔浪費時間,揮袖起身,眼見便要走出房門。
“縣主請留步。”
程朔卻不似方才的自亂陣腳,鎮定開口:“我有辦法治好鎮南侯的傷。”
越星澤腳步不由得一滯。
她強迫自己按下心頭的不耐,轉身開口:“什麼條件?”
若換作前世,越星澤定然不肯放下身段去求人。
但曾親眼目睹母親死於麵前而無能為力的她,已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什麼臉麵,什麼傲骨。
她不敢放過任何一個,能夠挽大廈於將傾的機會。
程朔唇角微勾,輕聲道:“我要縣主,嫁與我為妻。”
越星澤不知自己是何時回了府的。
她設想過很多種程家想要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但從未想過,程朔竟真的想要娶自己為妻。
娶自己為妻,對程家、對程朔又有什麼好處?
程家勢大,為吳郡四姓之首,向來對越家這種祖上不興的寒門出身瞧不上眼。
且程太傅向來無利不起早,若程朔此舉真是他授意所為,其中定有蹊蹺。
越星澤想得入神,分毫沒有注意到有一抹黛色裙角自房門前一閃而過。
“縣主,公主喚您過去。”
潮音的聲音打斷了越星澤的思緒。
越星澤點點頭,正想進屋換身衣裳,轉身卻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
“姐姐。”
眼前人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年紀,一身黛色衣裙,容長臉,一副眉眼低垂的乖順模樣,正怯生生地望著越星澤。
越星澤眼神微縮,喚道:“靜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