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在電話的嗡鳴中醒來的,電話那頭急切清澈的少年的聲音將我從地獄拉回了人間。
「小宋學姐!你今天這麼沒來上班,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讓林姐你帶了藥,她說敲你家門沒人開,就放在門口了。」
「你看還有需要的藥嗎,你是不還沒吃飯啊學姐......」
「小宋學姐?」
我艱難的撐起身子,靠在床頭。
「......我沒事。」
聲音嘶啞,喉嚨絞痛。
禁不住周晏追問,我隻得推脫說自己得了重感冒,讓他幫我向經理請假。
我揉著酸軟的腰,走到餐廳,開始處理在地上化開的血水。
動作熟練利落。
好像無數個早晨,我都是這樣做的。
魚香肉絲固結在黑曜石般的瓷磚上,我去廚房取了洗潔精,跪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擦拭油汙。
我親愛的老公。
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我的拿手好菜呢。
這可是咱們的女兒南南最愛吃的菜啊。
......南南。
我和黃璋是大學同班同學,他是班長,我是團支書,我們經常在一起處理班級事務。
漸漸的同學們開始猜測我們倆的關係,輔導員也拿我們倆開玩笑。說我們倆不在一起說不過去。
黃璋......長相一般,身材一般,學習不錯,人緣不錯。
他當時對我很好,下雨送傘、天熱送小風扇。
他無足輕重的舉動在我心上留下了一道道甜蜜的刻痕。
後來大學畢業後我們就在一起了,在一起不到半年他就向我求婚。
我很蠢,不顧家人和朋友的反對義無反顧的嫁給了他。
我想,我當時是愛他的。
我愛他對我的珍視、嗬護和真心。
但我卻不知道,他本性陰暗善妒,見不得任何人比自己強。
也包括我。
大學時黃璋的成績遠在我之上。但工作以後,他的自命清高在他就職的互聯網大廠裏一文不值。
而我,在被譽為四大交易所之一的公司裏踏踏實實的做出了銷冠的好成績。
在黃璋拒絕我拿工資補貼家用,第一次用惡毒的言語辱罵我的時候,我就該和他離婚。
可我沒有。
當他因為我在大年初二給指導我工作的前輩、也就是我現在的經理拜年而扇我耳光的時候,我已經懷上了南南。
他認為我和他一樣,對婚姻不忠。
但,為了孩子,我忍了。
我忍受他的毒打。
忍受他令人作嘔的低喘。
忍受他泛濫的欲望。
但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對自己年僅五歲的小女兒下手......!
南南經常去他的臥室,每次出來我都能從黃璋的臉上看到久違的笑容。
我隻看到了表麵的和藹疼愛,卻沒看到那雙狗眼睛裏流露的貪婪。
我是那麼的遲鈍,那麼笨,那麼該死。
記憶停留在我親眼見到睜著呆滯的雙眼、身體潰爛流血、沒有呼吸、沒有溫度的女兒的那天。
黃璋知道事情敗露,將我毒打一頓後反鎖進主臥的衣櫃裏。
等我再被他放出來的時候,他指著餐桌上血肉模糊的頭,說:
「枝枝,她是我們的女兒。」
「南南。」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我哭喊、嘶吼、尖叫、求饒。
我求他不要讓我去看女兒冰冷的頭顱。
他扯著我的頭發,按著我,在慘死的女兒麵前進進出出。
最後以要殺害我父母朋友為威脅,讓我去收拾頭顱和血水。
——我瘋了。
是的,在日複一日的侵犯、威脅、恐嚇,和女兒呆滯的注視下,我徹徹底底的瘋了。
就這樣過去了整整三個月。
處理完碎瓷片和血汙後,我將女兒的頭顱重新包起,放到了冰箱倒數第二層的最裏麵。
南南,媽媽很想你。
媽媽想讓你得到安寧。
——但不是現在。
所以寶貝,再等等媽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