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捕快茫然無措,國公大人沒有新的命令下達下來,他們隻能是讓開了一條道路,看著那兩個奇怪家夥,撿起了他們的功勞,向著馬車的方向走去。
衛梓玄的臉色有些難看,這周圍可是數千名南衙精銳捕快都在看著,他今天如果真的放這些人走了,那他的臉麵就算是丟盡了。
可不放這些人離開,他難道還要跟麗景門掰掰手腕?
他是天子身前的紅人,也隻是對於那八百大臣而言,對於帝都長安城的百姓而言,......
像他這樣子身份的人物,或者是比他更親近天子陛下的人,那兩個巴掌都不一定數的過來吧。
宮裏那位姓馮的公公,之前他請出來的那位天子近衛馮先生,這兩個人就肯定算在內,這兩位可不單單是身份上壓了他一頭,那在江湖上的名聲,也是響當當的那個!
其後就如同後宮的貴妃娘娘,皇城的神策軍大統領,遠在邊塞的鎮軍大將軍,還有天子陛下的身前死侍黑顏,......
這些人他都得罪不起,是得罪不起,可不是不能得罪。
他歎息一聲,抬腳往前,趕在兩個麗景門高手之前,到了那車簾前頭。
沒有勇氣掀開車簾直接與三公子對話,隻能是立在馬車一側,小聲對著車廂內呢喃道:“三公子,我知道您跟宰相大人的關係不一般,所以,那姓謝的小子,您就帶著離去。”
“至於那寧家遺孤,可是關係到了天子陛下的......”
“衛國公啊,這事情我自己有分寸。”三公子的聲音又從車廂內傳來。
同時傳來的,還有不知曉什麼東西的摩擦聲,或許是三公子有些生氣,過了許久他才繼續說道:“聽說你今天罵他是小老兒李楚河?”
“嘶!”衛梓玄小心翼翼地倒退了兩步,不敢抬頭再去看向車廂方向,這年紀輕輕的三公子,誰知道會不會做什麼不經大腦思考的勾當。
這巷裏巷外是有他的數千南衙捕快不假,可在這些江湖高手手底下,他的命也就是人家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數千捕快是殺不盡,可當著這些人的麵,殺個人再全身而退,還不算什麼難事。
“罵得好!罵得爽快!”出乎意料的是,那人竟然是在開口稱讚。
“行了,衛國公你的年紀也大了,就不必常在外麵奔走,有些事情交給手底下的人去做也就罷了,總不能每一次都你親自下場,你可是咱們大唐的寶藏,你出了什麼事情,天子陛下會怪罪下來,下麵那些人都得跟著掉腦袋。”
“那三公子,之前我提到的事情?”衛梓玄依舊不肯放棄任何的機會。
“我說了,這事情我有分寸。”三公子的語氣又冷淡下來。
小文衫先前一步,走到了車廂前方,將肩頭的謝風流靠在了馬車一側,緩緩說道:“這小子還死不了,張先生有勞了。”
“客氣!”那趕車的老頭,也就是張先生抬手扶在了謝風流的肩頭上,對著謝風流就嚷嚷道:“小子,你命挺大,你還認得我是誰不,來來來,你回頭來看看。”
“你小子小的時候,還當著老頭子我把你師父頭頂上撒過尿,論起輩分來,你小子也應當喊我一聲師叔,快,喊來聽聽。”
謝風流隻能半睜著眼,哪裏還有氣力去理睬那老頭子的胡言亂語。
“沒用的小子。”張先生又罵了一句,抬頭用力,就將謝風流丟進了車廂之內,也不知道是頭著地還是腳著地。
寧豔涵見到張先生如此對待師兄謝風流,心中跟著一緊,掙脫了竹葉青的手掌,就衝向了馬車的方向。
車簾被掀開了一條縫隙,張先生抬手又抓在了寧豔涵的脖領上,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又將她丟在了車廂裏。
周圍數百名捕快悄悄圍了上來,也隻敢停在數步之外,抬手押住橫刀刀柄。
“退下!”不用麗景門幾人開口,紀山清就急忙往前,對著眾多捕快痛斥道。
那些捕快隻能是後退幾步,擺出恭敬的姿態,連看都不敢再去看一眼。
“走嘍。”張先生揚起馬鞭,馬車繼續直行,從諸多捕快當中,硬生生撞開了一條寬敞道路。
原本應當在場中的兩位麗景門高手,就那竹葉青與小文衫二人,卻一前一後,向著相反的方向緩緩離去。
車廂內,謝風流感覺喉結當中被塞入了什麼東西,有些微苦,其後便腦子一陣晃蕩,他太累了,精力也損耗極大。
他的眼眸難以睜開,連車廂內的景象,都再也難以看真切。
車廂內空間不算太大,車廂正中,坐著一個胖子,胖子不是特別胖,他隻是臉蛋有些臃腫,但身材跟尋常男人沒有太大區別。
他的手指在膝蓋上跳動,目光注視著車廂地麵上的那個年輕人。
在謝風流的身邊,是席地而坐的寧豔涵,她將師兄抱在懷中,直到此時感覺到了師兄的氣息平穩,才有功夫打量車廂內的其他物什。
見到寧豔涵看來,三公子當然身軀更加筆直,臉上笑容也如那搖曳的春水,滿是真誠友善。
寧豔涵皺皺眉頭,這一切落在她的眼中,可不是三公子所想那般美好。
她白了三公子一眼,就繼續看向了謝風流,還冷丁的說了一句:“如果是抱著跟衛狗賊一樣的念頭,我勸你死了那條心吧,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如你們所願,成為你們的玩物。”
“還有,我勸你盡快告訴我,我們這是要去往何處?”
宰相府邸門前,朱門之下的地麵上,血跡早就化為了點點漆黑汙漬。
國公衛梓玄雙手下垂,他低頭看著地麵上的血跡,許久許久。
數千捕快開始有條不紊地退去,最終隻剩下了最精銳的五百捕快,以及衛梓玄最信賴的兩個親信。
衛梓玄抬頭,往那高懸的“永安天下”四字上,吐了一口唾沫,這才回頭,看向了身後的沙修淵和紀山清。
這兩位他最信賴的江湖鷹犬,今日都受了重傷,甚至沙修淵為了護佑他,都斷去了一臂。
“嗯,哼!”他用嗓子眼輕咳一聲,這兩位親信,便紛紛躬身聽候差遣。
“長安城的事情,你們就無需操心了,等那二人出城以後,你們就傳書驪山、葦劍山莊、刀鋒門,讓他們在江湖山散出消息,活捉謝風流二人,賞銀三萬兩。”
“若是死人,也能領萬兩白銀。”
他往前幾步,又突然回頭,抬手繼續說道:“你們二人,不拿下那謝風流小兒,也不必回來了。”
“江湖高手?”離去之前,衛梓玄還留下了這麼一句:“還不都是狗屁。”
沙修淵和紀山清對望一眼,沒有多少怨恨,國公大人說的,他們聽明白了,他們確實就是國公大人眼中的狗屁,大人要他們生他們便能生,要他們死他們便隻能死。
還有什麼,能比國公大人賜予他們的身份地位還要重要的,那就隻能是命!
宰相府邸的大門又打開了,幾位仆從走出了院落,像是完全忘記了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很自然的將朱門之外的所有殘留清掃幹淨。
老管事走出了大門,他一瘸一拐地沿著巷子一側走了很遠,目光往巷子外瞧了許久,這才轉身,帶著笑意折返回了府邸門前。
“老爺,都走了。”
“嗯!”李楚河這才走了出來,對著老管事點點頭。
他雙手在身後握成了兩個拳頭,眼神中出現了一絲寒芒,今日的交鋒,他是勝了,可明日如何,誰能說得好。
“雨疏,去吧。”
早就換上了一身白甲,將銀槍負在脊背上的李雨疏,沒有回頭。
她抬手接過了下人手中的良駒,帶好了行李,翻身上馬,隨後衝出了宰相府邸。
幾個下人在李楚河的眼神示意下,又將宰相府邸家的大門緊閉。
府邸內閣中,李楚河獨自一人,抬手捏起筆杆,在身前的白紙上,寫下了“謝風流”三個字。
將筆杆放下,他卻如何都開心不起來,這突然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原本隻是用來給衛梓玄提個醒,誰能想到,那小子能有那般實力。
早知如此,當時就多加一些籌碼。也幸好自己反應及時,要不然,這次交鋒他與衛梓玄之間,頂多當得個平分秋色。
還有就是李雨疏那個丫頭,也不曉得被那小子下了什麼迷魂藥,自己的閨女自己最清楚,她怎麼會因為這點兒兒女情長,就亂了心智,跟她敬愛的父親,鬧得如此不愉快?
馬車緩緩駛出了城門,走的是長安城東邊的延興門,從這裏不管南下還是北上,都有最快的捷徑。
出城三裏後,馬車停下,卻不曾有人影走出車廂。
小道一側是一片密林,密林當中鋪滿了落葉。另一側是一間茶舍,舍內隻有一道年邁身影。
這裏並非官道,來往人煙極少,這茶舍的生意,自然也就冷落的很。
趕車的張先生將馬兒拴在了道路一旁的樹幹上,回身到了車廂前方,拉開了一條縫隙說道:“三公子,到地方了。”
“嗯!”車廂內那人應道。
“帝師大人,麗景門黑顏前來拜見。”車廂內的那人又說道。
話音落下,那茶舍內依舊沒有半點動靜傳來,茶舍就在路旁,三公子聲音極大,那人不可能聽不真切。
“先生。”三公子終於主動從車廂內露出了大圓臉,對著張先生瞧去。
“得嘞。”張先生點點頭,親自走到了那茶舍前頭。
就在三公子的目光注視下,張先生抬手大聲嚷嚷道:“乾景天,咱家三公子今天親自來見你,自然是有要緊事,這不是在龍虎山,你別給臉不要臉。”
“再說一聲,麗景門三公子與我張老頭來拜見!”
“人留下。”茶舍內年邁的老者說道。
也不過是一句落下,張先生就趕緊露出了一臉笑容:“師兄,你就不請師弟進去坐坐?”
整個茶舍內,又重新歸於了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