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對於方思明的父母來說是難以接受的，但是事實便是如此，音樂老師也就是他的姑姑，也因為擅自把鑰匙交給學生而受到了校方的辭退。但是他們卻不願意相信，又或許他們總想著給這痛苦找一個替罪羊，以心安理得的釋解怨恨。

方思明還在昏迷，於是這件事的矛頭最終指向了我。因為，那天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他把我抱出來的，他把我護在懷裏保護的很好，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嚴重的。

而我的父母一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們瞞著我去看了方思明好幾次，可每一次都被他的父母擋在外麵。

“如果不是你女兒，我兒子就不會躺在裏麵。”他的母親泣不成聲，保養得當的麵容上顯露出了些許倦怠。

我父母分明是來探望和感謝的，但是卻一再低三下四的給人道歉。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麼？是我不該讓方思明救我，還是我就不該偷偷地跟著他去音樂教室？

我不知道，直到方思明的父母找到我，詢問我那天發生的具體情況！他們想讓我證明那引起火災的煙頭並不是方思明所致，但是我卻沉默了，我不能撒謊。

學校裏流言四起，像風吹過，蒲公英的種子飛向各地。很多人都在討論方思明的人品，以及他和我的關係。

“方思明竟然會抽煙？我簡直不敢相信。”一女生說道，因為在那時候學生的眼裏，隻有在班級裏拖後腿的差生才會違反紀律偷偷抽煙。

“何止呢？他還亂搞男女關係，不然我們班的何靜怎麼會恰巧也在音樂教室。聽說他們早就......”她們圍在一起竊竊私語地討論，不時發出怪異的聲音，而話題的中心無疑是我和他。

牆倒眾人推，方思明人設崩塌，人們隻在乎自己曾經在他身上付之東流的感情，而不在乎方思明本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以及忘記了他才是此次意外最大的受害者。

我紅著眼眶終究沒有上前去解釋，因為這樣的言論太多了，他們也隻想多一些談資以消遣娛樂，並不在乎真相到底是什麼。

廁所隔間內，我是等她們都走後才離開的，上課鈴響了，那節英語課我還因為正好被年級主任逮住遲到而罰站了半節課。窗內的讀書聲仿佛與我無關，我望著天空看了半節課的雲，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心虛的反而是我，而他們卻可以堂而皇之的高談論闊。

後來方思明醒了，我的父母拉著我一起去醫院裏探望，雖然這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被白眼相對了。我爸媽拿了五萬塊錢，這一筆錢對方家來說並不算多，可是卻是我們的一些心意。

到病房外敲門，方母看到是我們就立即冷了臉。因為我不肯作證還方思明一個清白，也因為方思明是為了救我才變成了這樣的。她剛想把我們趕走，卻見聽到玻璃杯碎掉的聲音。

這時我才通過門上的小窗第一次看到他，方思明的臉上手臂上纏了很多繃帶，難以想象繃帶下的樣子，和他當時被烈火焚燒的痛楚，我這才第一次認識到他究竟付出了多麼慘重的代價。

回學校的路上，眼淚奪眶而出。路上有很多人，我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幅狼狽的模樣，於是低頭胡亂用手擦幹。可是，才沒一會兒，淚水就又盈了滿眶。

時間一天天過去，亦如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在飛速地變化著。就在人們都快徹底忘記方思明這個人的時候，他卻突然回來了。

我記得那是在五月份的一天，他穿著一件春秋款的長袖外套，帶著一頂鴨舌帽，悄無聲息地坐進了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裏。

他的右臉不再是以往光滑細膩的皮膚，取而代之的是猙獰可怖的疤痕，這斑駁的疤痕從右臉延伸到脖頸深處，被衣領遮蓋住，又在手腕處開出花朵。

方思明佝僂著身子把帽簷壓低，他在盡量減少自己在這個班級的存在感，可他還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周圍的同學或多或少都帶著探究的目光去看他，甚至還有的人主動上前詢問他的傷勢。

詢問過後，她們長籲短歎，又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有同情憐憫，有嗤之以鼻，一邊說一邊不時地看他，方思明走近過來，他們就會突然熄了聲，任憑誰都能猜得到他們在說什麼。

方思明的回來後，名聲一落千丈，他不再是學校裏的鋼琴王子，而是我們班裏的一條可憐蟲。他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角落，從此不僅是附近的幾個班，就連其他年級的學生也都會特意經過窗口看他。和他當時彈鋼琴不一樣，他們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卻比以往多了半分的含蓄。

肆：青蘋果味的酸澀

人人都知道方思明同我關係不一般，所以我們走得近一些也就沒人感到奇怪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幫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理所當然，這是我父母告誡我的。那五萬塊錢他們家沒收，又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我知道他們家看不上那點錢，如果是我我也看不上，五萬塊錢太少了，根本彌補不了方思明的一輩子。我對他有所虧欠，隻能盡量做一些事情來減輕我的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