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4

妖界的每個夜晚都彌漫著陰森詭譎的氛圍，處處暗藏凶機和殺氣。

唯有這金碧輝煌的寢宮內，長燈不滅。

薄帳垂下，一片旖旎。

我癱軟在床上，汗液浸濕發絲粘在側頰，脖頸間因恥意而染了薄粉，渾身都是青紫的抓痕。

我緊皺眉眼，使不出一絲力氣。

床褥纏綿多次，他從未憐惜過我。

可以前不是這樣的——

葉安會因為我崴到腳就心疼得不知所措，會因為我切菜傷了手就哭著給我包紮，從那以後，我便很少下廚做飯了。

燭火輕輕跳動，蕩漾著往事的漣漪，片刻後，燭心卻被赫無淵徒手捏斷，就像是他親手掐滅了兩人的過往。

寢宮又暗了幾分。

我到底還在奢求些什麼，他是赫無淵，不是我的葉安。

“快睡吧。”赫無淵本已經走了，許是對我落淚的可悲姿態生出了半分憐憫，又折了回來。

“哥哥，別哭了。”他舔舐掉那斷了線的珠子，溫熱的鼻息打在我的眼簾。我抬起頭，撞進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為何有那麼多我看不明白的複雜神色。

“哥哥。”赫無淵聲音沙啞得厲害，滿是涼薄，“我再問你一次，我的母後，究竟是怎麼死的”

又來了。

他總會在折磨我之後反反複複追問這個問題。

往日，我因著怒火，或許會嗤笑著頂撞他，順道再諷刺兩句，而後又會遭到更加粗暴地對待。

可今天，我有些委屈。

於是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哽咽著開口：“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安安，你能相信我嗎？”

聽著熟悉又陌生的稱謂，赫無淵似是怔愣住了，片刻後，他突然掙紮著起身，眸中盡是迷離又痛苦的神色，喉間擠出斷斷續續的淒厲哀嚎。

我被嚇到了。麵前這位睥睨天下的妖王，似乎正在被某種磅礴的恐懼給撕咬吞噬。

他在害怕，在猶豫，在拉扯。

我躊躇著向前，如兒時那般環抱住他，輕柔地拍打著寬厚的脊背。

至少在此刻，我又找到了我的葉安。

不知過了多久，燭火接二連三地熄滅了，門外長廊也落了燈。

赫無淵失控的情緒逐漸平息下來。

他推開我，麵色恢複如常，眼中一派清明。

我沉浸在那片溫柔的巨海，任由身體無聲墜落，可被人從岸邊打撈上來後，我卻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匆忙地逃進被子裏，掩耳盜鈴般藏匿著那份失態。

短暫憐惜後的冷漠對待，往往是最殘忍的。

黑暗的寢宮中靜謐得針落可聞，隻聽見不遠處傳來赫無淵沉重的呼吸聲。

片刻後，他開口道：“明日辰時，我跟你一起去鈺兒那裏。”

“你莫要再因傷感而勞了心神，若是輸不了血，我定會罰你。”

風過無痕，赫無淵嗓音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在波瀾不驚中就能澆滅熾熱跳動的心。

05

翌日辰時，我隨著赫無淵來到水月宮。

——這是妖界貴族之一的兔妖族所居住的宮殿。

五年裏，我已來過無數次，每每都是紅著臉來，白著臉回。

這次也不例外，赫無淵隨兔妖王在正殿議事，我赤著足，被小妖粗暴地關進鐵籠裏。

在妖界，被俘虜來的人類是無法站立行走的，他們會被敲斷雙腿，鎖在籠子中成為藥人，直到淒慘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