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微微皺了皺眉,接著旁若無事地將手背到了身後。
魏無虞的目光頓時帶著幾分戲謔地落在了崔行舟的臉上:“崔九你今日倒是與從前不同,我瞧著鬱大姑娘倒是個知書達理的,哪裏還需要我這個夫子呢?”
“魏夫子錯了,需要夫子教習的是平遠侯府的二姑娘而非大姑娘。”崔行舟淡淡地反駁了一句。
魏無虞皺眉:“既然是給二姑娘尋得夫子,為何不見二姑娘?”
“如此正是需要魏夫子的地方啊。”鬱南梔再次福身,“魏夫子見諒,我二妹妹實在被驕縱慣了,我這做姐姐的到底不如從前母親在時能夠鎮得住妹妹。倒要勞煩魏夫子,往後好生教養才是。”
魏無虞撇撇嘴,頗為嫌棄地歎了口氣:“我還以為鬱大姑娘能夠將這侯府打理的多妥當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崔行舟皺眉似是要反駁,鬱南梔卻搶先一步低下了頭去。
她說:“魏夫子說的是,往後阿梔還有的是要請教魏夫子的地方。不如魏夫子先隨我進去,我已安排人給夫子準備了院子,夫子瞧瞧若是有哪裏不如意的您隻管說出來,我們改就是了。”
魏無虞點點頭,倒是沒有繼續站在平遠侯府的大門口與她說話。
隻是進了門,魏無虞看著院子裏各自領著活計安穩做事的下人,又忍不住多看了鬱南梔兩眼。
若說這平遠侯府的大姑娘是個沒本事的,偏這些下人又能夠各司其職,將侯府打理的十分幹淨整潔。可若說她是個有本事的,又何必要請夫子來教養二姑娘呢?
魏無虞可是聽說先前這大姑娘處置父親的妾室都不敢,還是借了這崔九的手呢。
魏無虞想著,腳步驀地一頓。
“魏夫子怎麼了?”鬱南梔立馬察覺到了魏無虞的異樣,停下腳步看了過去。
魏無虞扯了扯嘴角,笑眯眯地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隻是突然察覺到鬱南梔的手段有些像一個人罷了。
鬱南梔也沒有追問,徑直將魏無虞領到了西園。
魏無虞看著院子裏的一片竹林滿意地點頭。
鬱南梔鬆了口氣,轉身吩咐春桃:“去請二姑娘來見魏夫子。今日夫子見過二妹妹就好,倒也不急著給二妹妹上課,您隨意在府裏瞧瞧就是了。”
“大姑娘不必擔憂,我既然來了你府上,自然是要將教養二姑娘看作是第一要緊事。大姑娘有事隻管去做,二姑娘交給我就是了。”魏無虞一臉淡然。
鬱南梔欲言又止地看了魏無虞片刻,到底還是深深地福了一福:“如此,二妹妹就交給魏夫子了。”
鬱南梔離開西園,便覺得身後一直有腳步聲跟著自己。
她皺眉不解:“小舅舅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過河拆橋?阿梔,你也未免太狠心了些。”崔行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頗為感慨地歎了口氣。
鬱南梔抽了抽嘴角:“我倒是沒想到小舅舅會請來魏夫子。”
“怎麼?你不覺得她是最適合來教養鬱瑾初的人嗎?”崔行舟問。
鬱南梔沉默許久,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她到底是占了平遠侯府大姑娘的名頭,雖然傷心於鬱瑾初後來的所作所為,可若是就這麼放任不管來日她也怕被人戳著脊梁骨。
隻是她與鬱瑾初的情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她願意為鬱瑾初和鬱遲延請名師教導,至於他們能夠聽進去幾分,便與她無關了。
左右她不會再為他們殫精竭慮,九死未悔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數,她不會再介入他們的因果。
她從來不欠他們。
更何況崔行舟出麵請來了魏無虞呢?
魏無虞曾女扮男裝參加科考拔得頭籌後同陛下認罪請罰,陛下憐她才華卓越,免了她的欺君之罪,雖不能入朝堂,卻是陛下親口禦封的女夫子。
京城裏好多人家一擲千金想要請魏無虞教養自家姑娘,可魏無虞卻並不把銀錢放在心上,萬事隻求一個隨心。
魏無虞更是曾經放言:“女子讀書不單單是為了識字,更不該困囿於後宅,女子也能有經世治國之才。”
因這番話,魏無虞倒是少了不少學生。
魏無虞倒是樂得自在,直言道不同不相為謀。
而那些欣賞魏無虞的人家,將魏無虞請過去沒幾天,便心疼自家姑娘被魏無虞折騰的沒什麼精氣神,忙不迭地將人送走了。
魏無虞倒也因此得了個鬼見愁的名號。
可即便如此,大昭也無人反駁魏無虞的才學。
京城裏無論是高門大戶還是平民百姓都已能夠得魏無虞教養而自豪。
隻是後來大抵是因為魏無虞被那些嬌滴滴的小姑娘們傷透了心,輕易倒也不願意收學生了。
是以今日魏無虞肯到平遠侯府來,還得多虧了崔行舟的麵子。
然而鬱南梔還沒來得及同崔行舟道謝,就見鬱錦初身邊的喜鵲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喜鵲急匆匆給鬱南梔行了個禮,說道:“大姑娘快過去瞧瞧吧,您這哪裏裏是給二姑娘尋了個夫子啊,那簡直是個母夜叉啊!”
春桃一把捂住了喜鵲的嘴,皺眉說道:“你怎麼能這麼說魏夫子呢?你可知魏夫子是咱們舅老爺......是咱們崔九公子好不容易才請來的呢。這長平坊裏的人家都要羨慕死我們侯府了,怎麼這天大的好事兒到了你這兒,倒像是我們姑娘故意給二姑娘難堪似的?”
“哼,你們怎麼想的心裏清楚。”喜鵲恨恨地瞪了她一把,伸手將春桃推開,猛地跪在了崔行舟的麵前,“舅老爺您一定是被大姑娘蒙蔽了,我們二姑娘多麼心思單純的一個人,如何就用得著魏夫子來教?還請舅老爺為我家二姑娘做主啊。”
春桃不忍地別開了臉,心裏頭默默為喜鵲掬了一把同情淚。
果不其然,崔行舟聽了喜鵲的話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偏生喜鵲會錯了意,隻以為自己占盡先機,趁熱打鐵繼續說道:“舅老爺有所不知,大姑娘把持中饋,對我們二姑娘實在是太過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