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南梔神色微頓,隻是想起前世那個平遠侯府真正的大姑娘回來後眾人的種種變化便隻覺得心寒。
她看著陸朝雲,幾次欲言又止,卻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沒有泄出一絲異樣。
她說:“婚姻之事,終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親如今戍邊未歸,我的婚事自然是沒有著落的。小舅舅與陸二公子交好,自是他們之間的情分,與我並沒什麼相幹。”
“若是你二妹妹,此時隻怕巴不得要讓人以為她要嫁到我們陸家來了,偏生你倒是急著劃清界限。”陸朝雲撇撇嘴,又忍不住打量起鬱南梔來,好一會兒才嘀咕了一句,“你不會當真是瞧不上我們家吧?”
“陸家根基雖淺卻是一枝獨秀,能在這盤根錯雜的世家之中殺出一條血路來,可見陸家家主的本事不小。你們如今是新貴,保不齊以後就是肱骨之臣,誰敢小覷你們家?”鬱南梔笑著拍了拍陸朝雲的肩膀,隻提醒了一句,“隻是朝雲你也要提防那些想要踩著陸家往上爬的人才好。”
陸朝雲點了點頭,轉頭又拉著鬱南梔說起了旁的。
隻是沒說上幾句,就有婦人往鬱南梔身邊湊了過來。
“鬱大姑娘如今管家可是覺得心力交瘁了些?我瞧著你這小臉啊都被累瘦了呢。”來人倒是一副十分熟絡的模樣,順帶就將陸朝雲擠到了一旁,自顧自地坐到了鬱南梔的身邊。
鬱南梔看了一眼一臉不忿的陸朝雲,搶先開口問了一句:“我不大出門,倒是不知道夫人您是哪家的?”
陸朝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梁夫人您從前也不大與我們一處,可是瞧著平遠侯府掌家的如今是阿梔,這才巴巴地上來攀關係了?梁夫人您可別是想差了,您家裏那個不學無術的小少爺可是配不上我們阿梔的。至於你家的那個女兒......嘖嘖嘖,侯府小公子如今年紀也小,不急著定親的。”
被陸朝雲這麼一打岔,鬱南梔倒是想起了眼前這位夫人——寧安伯府梁五郎的嫡母。
這位倒是個好手段,外人隻瞧著她苛待自己嫡親的一雙兒女,將庶出的那幾位捧在手裏嬌寵著長大。十幾年後回頭一瞧,除了那嫡出的寧安伯世子和大姑娘成了材,剩下的幾個竟各個都是廢物。
鬱南梔心想自己此番倒是得多多向這位梁夫人學一學才是,至於陸朝雲方才說的話,鬱南梔倒不這麼想。
她身為平遠侯府的大姑娘,如今多少雙眼睛盯著,梁夫人絕不會為了一個庶子來與她攀親。
可若是說這莫須有的關心,鬱南梔更是不信。
相處十幾年的親人都有倒戈的時候,又何況是陌生人呢?
鬱南梔安撫了陸朝雲,這才轉身看向梁夫人,笑眯眯地問道:“梁夫人不因為朝雲的話生氣,一來是因為梁夫人寬宏大度,不與朝雲一般見識。二來也是因為梁夫人本心並非如此,故而不覺得有什麼。阿梔便好奇地問上一問,夫人來尋我,究竟所謂何事?”
梁夫人爽朗一笑:“鬱大姑娘果真玲瓏心思,竟是看得這樣真切,倒不像是十幾歲的小姑娘。”
鬱南梔笑眯眯地沒有說話。
梁夫人沉默片刻,還是開口說道:“如今鬱大姑娘掌家,想來難處也是不少。雖說崔家的老太太心疼你,卻也不能時時事事地為你做主。說到底,平遠侯府如何,還是大姑娘你自己拿主意才是。”
梁夫人這話說得真心實意,鬱南梔卻愈發鬧不明白了。
難不成,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熱心腸的好人?
鬱南梔盯著梁夫人多看了兩眼,梁夫人也大大方方地由著她看。
梁夫人隻道:“誠如鬱大姑娘方才所言,你對我心存疑慮也是正常的。隻是我寧安伯府與你平遠侯府從來都沒有什麼幹係,我隻是瞧著你辛苦,忍不住就想起我年少的時候來,想著能夠幫襯一把就幫襯一把罷了。”
“夫人方才還說我要自己拿主意呢。”鬱南梔道。
梁夫人點頭:“自然是要你自己拿主意的,終究你才是平遠侯府嫡出的大姑娘,如今又是家中主事,總不能總是依靠著旁人。大姑娘,說句貼心的話,鬱二姑娘不願意聽你的話便不聽,左右將來不過是添些嫁妝的事兒。倒是小公子來日若是成了侯府的世子,大姑娘這日子要如何過活才得想清楚才是。”
鬱南梔皺眉:“梁夫人是要將自己養育庶子女的法子教給我?”
“鬱小公子是平遠侯嫡子,我家那些怎麼能與小公子相提並論?”梁夫人歎了口氣,“我知道大姑娘如今對我沒有信任可言,來日方長,大姑娘總能看明白我的心思。今日的事兒你且寬心,二姑娘那番話隻會叫人讚賞大姑娘果決,二姑娘才是失了顏麵。”
鬱南梔點了點頭。
她看著梁夫人臉上的關切,腦海中驀地生出了一絲懷疑。
莫非梁夫人與她的親生母親有什麼關係?
那麼她的身世,梁夫人又知道多少呢?
鬱南梔隻覺得掌心中莫名沁出了一層汗水,身後驀地傳來崔行舟的喊聲,令她陡然回神。
“崔九公子待鬱大姑娘倒是真好。”梁夫人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道,“我家五郎也在那邊喊我呢,我先過去瞧瞧,鬱大姑娘記住,無論來日發生任何事,都可以遣人去尋我。”
“多謝梁夫人。”鬱南梔點頭謝過,目送梁夫人離開,這才轉身看向崔行舟,“小舅舅怎麼過來了?”
“你對我似乎總是存了許多問題,這裏是崔家,我在哪裏不行?”崔行舟搖了搖頭,上前敲了敲她的腦袋,“同一個外人說那麼多做什麼,有什麼事兒小舅舅還不能幫你解決了?”
“難不成家裏出了事兒小舅舅再去爬我的窗戶嗎?”鬱南梔眨了眨眼睛,恍惚瞧見崔行舟的臉似是紅了紅。
她還想要看仔細些,崔行舟卻已經別過了頭去嘀咕了一句什麼。
鬱南梔沒有聽清楚。
她正要問,卻見春桃神色匆匆地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