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我驢一樣被媽媽使喚著搬行李。
搬出一身臭汗時,正好看見姐姐歲月靜好地給病友發香蕉。
左右病友紛紛含著眼淚拍拍她的手。
“鳳啊,我們好好的姑娘,怎麼偏偏是你得這個病啊?老天爺還真是不長眼!”
“誰說不是啊!你看鳳兒那個爛心爛肺的妹!親姐姐都病成這樣了,她來看過幾回?要我說,得絕症的就該是她!”
“可別提了!鳳兒那個妹妹每天裝模作樣地抱著本書看來看去!我尋思你都二十來歲的人了,不想著正經找個工作,掙點錢,替家裏分擔分擔!還想當科學家啊?”
我伸出沾滿灰塵的手,擦掉額頭上的冷汗。
原來無私捐獻骨髓的我,在他們眼裏,卻是該死的那個。
我張張嘴,正想為自己說點什麼。
可姐姐紅了眼,為我辯解。
“我妹妹…就是高冷了點,不太愛說話,其實人很好的…你看,她還給我捐獻骨髓呢,我跪下來感謝她的心都有了。”
我心頭一熱,幾乎快信了她的鬼話。
可她在眾星捧月中,忽然蒙住臉,聲音裏帶著澀澀的哭聲。
“對不起,我也不想哭的,但我真的想不明白。”
“我們以前明明很好的,她會叫我姐姐,我會攢下錢,給她買糖。”
“可捐獻前,她卻祝我死在病床上…我從沒見過妹妹這麼惡毒的樣子…”
姐姐哭得梨花帶雨。
我聽得不知所措。
這話,竟然沒有一句是真的。
病房內,病友們紛紛咒我不得好死,祝她長命百歲。
我愣在門口,徹底失聲。
我知道姐姐恨我擁有健康。
卻不知道她不惜編瞎話,讓別人罵我去死。
病房內,姐姐不斷聳著肩,仍然在“哭”,“這件事,別讓我媽知道…不然她不會饒過妹妹的!”
病友們唏噓不已,還想說什麼。
可我媽拿著出院手續,回來了。
她推了一把偷偷站在病房門口的我,罵道:“死木頭一樣,杵在這兒幹什麼呢?讓你搬的行李都搬完了嗎?”
剛經曆一場鬧劇,我的腦子擰著發疼,遲鈍地說:
“搬完了…”
媽媽又推了我幾下,“搬完就沒事了?買午飯了嗎?你姐還餓著肚子呢!”
我孤零零走到食堂,沒有買飯,反而掏出存恨罐。
硬幣“叮當”,裏麵的恨意,又多了一點。
等我回病房時,姐姐湊仔媽媽耳邊,不知正“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