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如流,轉瞬便到了中秋宮宴這一日。
宴席上觥籌交錯,舞女身姿盈盈。我坐在男賓處,不斷有外男與我打招呼,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沈璜玉遙遙舉杯,望著我輕輕一笑。
我的心可恥地跳了下,也舉起酒杯一飲。
宴席過半,我想去小解,起身去往淨房。
天已黑盡,夜風寒涼,隻有一輪圓月高懸夜幕,桂花疏疏淡淡,香味馥鬱,與明月交相輝映。
我本想回席上,陡然間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鵝黃色纖細身影。
想都沒想,我連忙跟了上去。
穿過灌木叢,走過一段鵝卵石小路,隻見太液池就在前處。薑煙立在池前,焦急地踱步,不知要做什麼。
我躲在亭子背後,心猛烈地跳。
這場景,與原先的世界如出一轍。
我悄無聲息地從亭後走了出來,看著少女纖弱的背影,我像著了魔似的,用力將她推了下去。
「撲通——」
薑煙跌進水裏,不斷掙紮,手腳胡亂撲騰,不多時掙紮的動作減弱,人漸漸沉了下去。
我果然討厭她,即便再來一次,即便我是男子,還是會推她下水。
薑煙掉進水裏,我第一時間跑開,回到宴席。
薑父見我許久才歸來,看似責備實是關心道:「跑哪兒去了,也不怕衝撞了人。」
「我吃壞了肚子,讓父親久等了。」
我胡謅了個借口,極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按原先的結果,不久後,太子偶然路經太液池,救下了薑煙。二人以前就見過麵,自此更是情意綿綿,私定終身。
薑煙沒有放過我。
她使了手段,我被禁足,很快被送到鄉下莊子上。
如今我雖成了男子,但也不知後果會不會與原來一樣。
不行,得想個辦法。
沈璜玉就在對麵,我想著過去,假裝與他酬和,實則纏住他。
「太子殿下,近日別來無恙?」
沈璜玉見是我,拉過我道:「薑兄,你來得正好,宴上太熱了,我有些醉了,隨我出去醒醒酒吧。」
我正想勸他,奈何沈璜玉力氣極大,我竟反抗不了,被他拉著出去。
夜風撲到麵上,樹枝窸窸窣窣,四周悄無人煙。
沈璜玉半個身子都靠在我身上,我被壓得有些乏力,卻還不忘試探他:「太子殿下,臣有一姐姐,每當臣喝醉了,她便會給臣熬醒酒湯喝,效果斐然。」
沈璜玉的腦子空了片刻,才想了起來。
「你姐姐?哦!你是說薑煙啊。」
「確實是個聰慧的美人,可惜是個庶女,上不得台麵。」他的語氣閑淡,聽不出有什麼感情。
我的瞳孔驟然睜大。
怎麼可能?沈璜玉不是一向對薑煙情深意重?與她同遊燈會,甚至為了她和自己的表妹起衝突。
在原先的世界裏,京城廣為傳誦,說是薑家要出太子妃。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竭力使自己的聲音正常:「太子殿下,你不是傾心我大姐姐?」
沈璜玉抬了抬胳膊,嘟囔道:「她是很賢惠,與尋常女子不一般,孤對她尚幾分真心。可孤比誰都清楚,孤不會娶一庶女做正妃,也不會一輩子隻守著一個女人。」
「同為男子,薑兄,你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今日這話,我隻對好友說。」
我心沉入海底,應道:「是啊。」
太過震驚,我未曾注意到腳下的地方,不知不覺到了太液池,隱約能聽見細微的呼救聲。
沈璜玉酒意醒了幾分,訝然:「誰跌進了太液池?」
我做賊心虛,沒有回答。
他動作略頓了下,跳下太液池,池水翻湧,沒多時,奄奄一息的薑煙被撈了上來。
他拍了拍薑煙的臉蛋,道:「薑姑娘,你醒醒。」
皇宮裏的內侍過來,沈璜玉麵有怒色,道:「你們怎麼當的差?還不去叫太醫,再為薑姑娘取些幹淨衣裳來。」
內侍連連請罪,忙去請太醫。
沈璜玉平靜下來,道:「薑姑娘為人謹慎,不可能無故跌進太液池,定是有人暗中害她。孤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話說到最後,他的眼神看向了我。
我避開他的視線,心裏亂如麻。
沈璜玉現在的表現看起來很重視薑煙。剛才那幾句話,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一直以來,他都在偽裝?
現在還想這些有何用,等事情查出來,就沒有我好果子吃了。
沈璜玉派人將薑煙轉移到一處偏殿,換了幹淨衣裳,命太醫為她診治。父親接到下人傳來的消息,也趕過來了。
他一來,將我拉到殿外,小聲問我發生何事。
我窺了他一眼,囁嚅著開口:「我推了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