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狠狠看我一眼,低聲斥道:「你是家中嫡子,薑家的家業、人脈將來都是屬於你的。你大姐隻是一閨閣女子,不曾威脅你在家中的地位,將來嫁人也是為了幫襯你。你和她之間有何利益衝突?你怎麼連如此簡單的事也看不透呢?」
「罷了。你終究年紀太輕,以後為父會好好提點你,你可要長點心呐。」
父親的話語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味道,狠狠地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沒有比此刻更清楚地認識到,現在的我是個男子,實在沒有理由再針對大姐。
一炷香後,薑煙醒過來了。
她的發絲胡亂地貼在額上,嘴唇蒼白,無力地咳了幾聲,雖病態卻不減美貌。
「薑姑娘,你醒了。」
「你是怎麼落入水中的,可是有人暗中針對你?」沈璜玉見她醒了,溫和地問道。
薑煙微蹙著眉,望了望圍了一圈的人,她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父親在朝她使眼色。
薑煙微微搖頭,答道:「無人,是......是池邊路滑,臣女踩空落了下去,勞太子費心。」
沈璜玉麵上雖不相信,但當事人都這麼說了,定是不想追究,況此事事關女子清譽,也就不了了之了。
幾日後,薑府。
宮中來了旨意,說是陛下賜婚,封薑大姑娘為太子良娣。
我心道:也是,沈璜玉救了濕身的薑煙,定要為她的清白負責。若放在以前,我定氣炸了。
我在院子裏誦讀詩書,青雲前來通傳,說是大小姐尋我。
我放下書,淡淡開口:「讓她進來。」
一陣香氣襲過,薑煙穿了身古煙紋碧霞羅衣,蛾眉淡掃,清雅若芙蓉。
以前看到這樣的她,我總是心裏不爽,想針對她。
若非我成了男子,我定會懷疑她今日是來向我炫耀與太子的婚事。
薑煙屏退了下人,嘴角依舊噙著笑意,望向我,道:「二弟,那晚推我下水的人,是你吧?」
我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沒有否認:「是我,那又如何?」
這下,看她那張假麵還能維持到什麼時候,總該發怒了吧。
出乎意料,薑煙臉上的笑沒有絲毫變化,她緩緩靠近了我,為我添了一杯茶。
我警惕地看著她,她反倒微笑。
「二弟,你自幼沒了母親,心裏敏感,難免帶些刺。我待你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了,可你一直對我親近不起來,是我哪裏做得還不夠好嗎?」
「姐姐哪裏惹你不開心了,你說出來好不好?」
薑煙擔憂地望著我,臉上的關心不似作假。
我先是怔愣一瞬,而後在心裏狂笑不止。
原來,隻是換了性別,一切就會天差地別。做女兒時他們可不會這樣。
我是嫡子,薑煙隻能討好我,父親也站在我這邊,整個薑家都將是我囊中之物。
此刻,我才明白做男子的痛快之處。
以前,我想嫁給太子,想成為人上人;如今,我不需要嫁人,靠自己就可以成為人上人。
想明白這件事,確實沒有必要和薑煙起衝突。
我第一次對她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道:「聽府裏人說大姐三月後就要出嫁了,到時候弟弟會將你背上馬車。」
薑煙訝異的目光看向我,以為我這個頑劣的弟弟終於被她感化,笑道:「有勞二弟關心。」
「我們都是薑家的子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嫁入東宮,在太子麵前說得上話,日後也好幫襯二弟。二弟以後進了官場,定也不會忘了我這個姐姐。」
我眼眸一凝。
原來薑煙打的是這個算盤。
原來這就是男子與女子的不同之處。
男子可以讀書進學,應試做官,再不濟也能在外闖蕩。女子被困於閨閣之中,學習女紅管家,出眾者如薑煙,雖有智謀也隻得依靠男人,平庸者隻能一輩子困於後宅,為娘家和夫家燃盡一生。
迎著薑煙殷切的目光,我突然想起了沈璜玉醉酒時說過的那些心裏話。
本以為他們二人情根深種,誰料沈璜玉內心真實的想法竟是那樣。
我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薑煙。
這個向來聰慧的姐姐,若知道他未來夫婿是個薄情郎,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