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睜眼,已經躺在柔鄯皇宮的寢殿了。
屏風外似是有人交談,我靠近屏風,歪頭窺視——
“我苦心為你定下與大齊公主的親事,為的便是我柔鄯子民的安定,可你呢?竟為挑起戰亂,去刺殺你的新婚妻子!”
發怒的人麵色枯黃,年紀卻不大,身子歪斜站著,拄著一根檀木杖。
我做過柔鄯王室的功課,想必這便是柔鄯王的坡腳王兄——景禮了。
而坐在他對麵豐神俊朗的貴氣少年,不用多想,是景禮的弟弟、我的夫君——柔鄯王景唯。
景唯語氣平和且堅定:“王兄,殺她的不是孤。”
景禮逼問:“兩國泱泱,不想過太平日子的唯你一人,不是你還會有誰?”
景唯神色自若,輕輕用茶蓋撥著碗中的葉,反問道:“今日大齊肯將公主嫁來,不過是因我強他弱,但王兄可曾想過,他日我族落於下風,又當如何自處?”
“......虛廢詞說!”景禮反駁。
“柔鄯土地貧瘠,秋冬難收一粒穀,受齊恩惠實非長久之計,眼下就該趁著兵強馬壯去開拓一片沃土!”
“住口!”景禮提聲何止景唯,似是情急之下卡住了氣道,咳了起來。
他費力地拄著杖,指尖顫抖著指向景唯:“你就......你就這麼狠心,讓你的子民去承受水深火熱的熬煎嗎?”
景唯垂下眼簾,神色晦暗不明,輕聲道:“罪在當代,功在千秋。”
景禮氣得又咳起來,怒道:“隻要我活一天,你就別想讓戰火燃起來!你已弑父,難道還要殺兄嗎?”
聽聞此言,景唯一改從容神色,狠狠將手中茶碗摔了出去,拍案而起:“父王非孤所殺!”
我被這陣仗嚇了一跳,驚呼出聲。
霎時,兩道目光齊齊彙聚到我身上——我一時無措。
“醒了?”景唯的目光向我投來。
景禮平複了心情,向我行禮:“王妃。”
王妃。好陌生的稱呼。
我恍惚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喚我,回了一禮。
“既然王妃醒了,我便不多叨擾了。”
景禮退下,殿中隻剩下我和景唯二人。
對於這個素未謀麵的丈夫,我心裏實為忐忑,久聞他手段狠辣,不知會不會因我撞破他失態之狀而怪罪我。
在我思索之時,景唯的麵色居然柔了下來,起身牽起我的手:“對不起,婉兒,孤嚇到你了。”
我身形一顫。
少年帝王,不怒自威。而此刻的景唯與剛才判若兩人,眉宇間透露著一股溫和之氣,喚著我的小名。
景唯拉著我坐下,親手為我斟茶:“婉兒不要怕,孤早命人備下了吃食,天涼,先喝碗茶熱熱身子。”
我心想,景唯變臉速度如此之快,當真是喜怒無常,難以琢磨。
既如此,索性就不琢磨了。
我直言:“大王,請恕妾身無禮,您與王兄的爭論我具聞悉。妾身遠嫁於此,不是為了獲得您的體貼與疼愛,隻是為了換取家國安寧......”
景唯好似聽了什麼好笑的話,打斷我:“你憑何以為,一個女人能夠換取家國安寧?”
我:“......”
景唯:“你遠嫁於孤,是孤的發妻,孤自然要善待你。你在路上受了驚,孤暫時不明真相,但你放心,往日欺辱你的,今後要害你的,孤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至於兩國之事,婉兒不必掛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