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澤有車。
當年換腎成功恢複健康後,他參加過幾次誌願者搜救行動,身體素質很不錯。
我想拜托他,無論如何嘗試著挽救杜媽媽最後生的希望。
可當門打開,付思瑤穿著單薄性感睡裙倚在門邊,一臉戲謔挑釁模樣。
我的心還是不可遏製地疼了一下。
“找你的。”她撩了撩頭發,撥到耳後。
謝承澤快步迎出門。
蹙眉,麵露不耐,“你怎麼來了?”
我怔怔抬頭。
謝承澤裸露著上身,僅餘脖頸間一條領帶,模樣滑稽可笑。
他略顯局促地別過臉,撿起地上的襯衫遮擋。
“瑤瑤…想喝點酒…”
“我很看重這個項目…隻是陪她開心開心,沒發生什麼…”
若是換作平常時候,我定會揪著他的領帶勢要討個說法。
可此刻,杜媽媽失蹤生死未卜。
我隻想她完好無損地回到我身邊。
“謝承澤,杜媽媽真的失蹤了。”我翻開那則新聞,“我求你開車帶上我,咱們加入救援隊幫忙吧!”
直播還在繼續。
越來越多遇難者被發現,也有很多人被甩到較為安全的區域,幸運地生還。
搜救誌願者嚴重不足。
主持人呼籲失聯人員的親屬幫忙。
謝承澤皺了皺眉。
扭頭看向付思瑤。
後者掂著高腳杯,慢悠悠地走到我身側,將整杯酒兜頭淋下。
“還在這兒演呢!”
“杜媽媽要真遇到危險,為什麼不給阿澤打電話?如果她連打電話的力氣都沒有,那救上來也是白費。”
謝承澤低頭瞥了眼手機,沒有來電信息。
他長籲一口氣,“江妍,虧我還真的擔心了一瞬,你這人還真是屢教不改!”
“是,我確實不應該偷走你的假肢,也不該瞞著你見瑤瑤,但這些都是為了咱們的未來。”
“有了這筆投資,我就能賺幾百萬,到時翻修孤兒院,給杜媽媽買條狗陪伴…”
他撇了撇嘴,“你趕緊給我回去,別在這兒丟人了!”
我抬起頭。
謝承澤的側臉暈在微醺頂光下,依舊是那副讓我心動不已的模樣。
肌肉緊繃的腰間有一道腎移植的傷痕。
他從小就患有先天性腎臟綜合症,一直臥床治療,除非腎臟移植無法痊愈。
謝承澤很羨慕付思瑤。
羨慕那些能夠自由跑跳的孩子,不像他隻能躺在床上,伸手觸碰不到窗外的樹葉。
我是個行動不便的小瘸子。
跟他相處的時間最長。
久而久之,兩人之間便生出了一種斬不斷的紐帶。
後來,杜媽媽帶回了個好消息。
醫院找到了合適的腎源,同意讓謝承澤免費做手術。
我永遠也忘不掉,他手術後睜開眼時激動得滿臉是淚的模樣。
15歲的謝承澤跪在床上,朝醫生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又伸出四根手指對天起誓。
“我謝承澤這條命,是杜媽媽救的,多虧了杜媽媽這15年來的不離不棄,我才有變回正常人的機會。”
他發誓,餘生都要努力奮鬥,隻為了給杜媽媽和我好的生活。
他不知道,醫院沒有免除手術費和治療費。
杜媽媽靠著給人做手工,熬得雙眼都渾濁,才湊齊了十萬塊錢。
他也不知道,他身體裏跳動著的腎臟,是從杜媽媽腹中生生剝下的。
所以他不記得了。
他不記得自己的初心。
不記得我們三人之間難割舍的牽絆。
當付思瑤掀開我的白色長裙,露出被支架刮得鮮血淋漓的右腿。
“喲,看來杜媽媽對你也就那樣嘛!”
“也是。”她漫不經心地把玩手指,“一個小瘸子能給她帶來什麼?自然也不用上心。”
我猛地跳起,用力將她推開。
她的臉砸在門邊掛鉤上,生生撕出一條血痕。
付思瑤捂著臉。
我扶著門框,目眥欲裂。
謝承澤大驚失色,揮起巴掌狠狠把我抽得跌倒,嘴角淌出鮮血。
“江妍你發什麼瘋!”
“立刻給我滾回家去,要是瑤瑤的臉治不好,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別再拿杜媽媽來誆騙我,我不是小孩子,不會信你這種愚蠢的把戲。”
說罷,房門重重關上。
我拖著劇痛的右腿,長裙染血,一步一拐地加入了救援隊。
沿著高速路聲嘶力竭地呐喊。
直到再也發不出聲音。
右腿血肉模糊,因反複摔倒而渾身泥濘。
終於,在淩晨兩點找到了杜媽媽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