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蕭景玉輪值當休,可到午時,尚未歸家。
我已將綢緞鋪更換掌櫃,順道去金鋪查賬。
金鋪掌櫃低聲和我說,柳如煙在二樓。
我斂起裙裾,緩步上樓。
“蕭大人又買院子又買奴仆,他可心疼你。”
邊上一聲嗤笑:“這蕭家當家主母有什麼好當?既要半夜三更爬起來伺候婆母,又要打理家中瑣事,人人都說王家的女娘精明,我看她真是個蠢貨!”
“要我說,如煙才是蕭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原配!現在還有了他蕭家的嫡孫,蕭大人還不被抓得死死的?”
“哎呦,幾個月了?”
“三個月了。”
三個月?
我和蕭景玉成婚還不滿一個月。
“王家怎會養出這般賠錢貨?為了讓你離開,竟答應送十個鋪麵。如煙啊,我可幫你都看好了,最賺錢的都在倉街一帶。隨便賣一間,就能在臨縣買十個大宅子。”
“隻要如煙開口,不要說十個鋪麵,就是這輩子的花銷,這蠢貨都能包了。”
“聽說,她去衙門要下今年貢生的名額,是為你阿弟弄的吧?”
蠢貨?
賠錢貨?
我在她們眼裏就是這般。
我緩步進門。
柳如煙她們看到是我,全都呆住。
“她該不會都聽到了?”
“聽到又怎樣?我們也沒說錯,這可是她親口允諾,又沒有人逼她。”
柳如煙走到我麵前,咬著唇說得委屈:“當初你拆散我和陸郎,為彌補心中愧疚,答應送我十個鋪麵。這些銅臭之物我自不會放在眼裏,但你苦苦哀求,這才勉為其難應了。你總不會出爾反爾吧?”
周圍的人都嗤笑起來。
她看我沉默不說話,愈發得寸進尺:“如煙所求不高,幫我阿弟捐個貢生也算全了你我情分。我的阿弟自也是你的阿弟,等他高中魁首自會念你的好。”
“家中已相看上一女娘,隻不過聘禮聘金還差些。王家家大業,大自不在乎這些小錢。對了,家中還缺伺候的人手......”
她一雙妙目掃在碧玉麵上,“我阿弟看上你這婢女,想抬去當他的外室。但如若伺候得好,生下一兒半女,看你麵上保不準將來也可抬做妾室。”
“還有嗎?”
“還有,我阿弟正在苦讀,每月至少要五十兩銀子的花銷。”
“還有嗎?”
“暫時先想到這些。”柳如煙愣了愣。
“那現在就去衙門辦了。”
馬車聲轍轍響起,像石滾一道道碾過我心口。
如若蕭景玉看到他的陽春白雪這般貪婪,可還有臉再罵我一聲市儈?
到了懷縣縣衙,我找到夏師爺。
他是我阿父的舊識,我自小喚他阿叔。
“阿叔,這是一千兩銀票。”我放在他手中,“我願意拿出籌建本縣學堂。”
“好侄女,你終於想通了。當初你說要給柳家捐貢生,我真是嚇了一跳,柳家那混賬東西成日眠花宿柳,大字不識幾個,這樣的人說出去都嫌丟人,怎麼能當貢生?”
夏師爺嗓門嘹亮,柳如煙一張臉漲得通紅。
趁著她不注意,我輕聲問夏師爺:“阿叔,我那日遞來的......”
“放心,過兩天就能下來。”
聽聞此言,我心中大定,道謝出了府衙。
“王青顏,你什麼意思?”
柳如煙不敢在縣衙放肆,提著裙子追在我身後,“你是為了昨日的事?”
“是你惹怒玉郎,他才來找我,你自己看不住相公,還有臉怪我?”
“玉郎喜歡我,天天纏著我不放,又不是我勾引他,你有沒有良心?”
她要追我上馬車,被我的車夫攔住。
我掀開車簾,曾經柔情似水的那雙妙目,此時滿是惱恨。
碧玉看著我,猶豫半日開口:“女娘,你會不會將奴婢送人?”
“別胡思亂想。”我輕點她額間,“有這心思,不如想想午膳我們用些什麼。”
她眼睛一亮,突然叫停馬車,雙眼晶亮:“奴婢去去就回。”